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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落落大方,洩得萬種憤慨,海寇名家,徽号也是光榮的。

    人生事事不稱意的時候,讀了《論語》卷内仲尼老先生乘桴浮于海的話,也曾想,像陶淵明東籬采菊,蘇東坡夜遊赤壁,就到海上蓑衣垂釣悠然鼓0 地過過疏散生活也好:可惜既非豪俊,又非明哲。

    亦非隐人逸士,草草白日幻夢殊不足為訓已耳。

    無何,就姑且造若幹漁船,到海裡去斬長鲸,擒浪裡白條,秋網蟹,冬拿海參,改行作個漁戶也好吧?再不然,就煮海為鹽,拿取之不盡用之不竭的海水與陽光,去窮鄉僻壤給隻吃得起鹹菜粥的農夫農婦換換口味亦佳:隻要有海在,便爾萬般皆上品了,何必苛求。

     正經說:倒是挺羨慕一個燈塔守者。

    看它孑然獨處,百無攪擾,清晨迎着太陽自海上出,傍晚送春太陽向海上落;夜來将紅綠燈高高點亮,告訴那迷途海航人,說:平安的走吧。

    就到家了。

    這邊一路是碼頭,那邊才是暗礁。

    碼頭上有好船塢,有流着的金銀;有男女旅客,有堆滿着的雜糧貨物,熱鬧得很哩!說,這來,是從哪裡拔錨的?路程很遠吧?海那邊可也是鬧着饑荒?還是充溢着升平景象呢?說:這來,帶的都是些啥樣客人,什麼貨色?有莽漢吧,有嬌娃吧,有錫蘭島的珍珠非洲的象牙吧?&hellip&hellip盡管誰也不理會,無音的回答,就夠理解,就夠神秘。

    若然風雨來了,便姑且爬上燈塔的最高梯,張開海樣闊的懷抱,應了閃閃電光與霹靂雷鳴,去聽那發了狂似的咆哮的海濤,我知道胸際熱情翻滾着,你會引吭高歌的。

    至若晴明佳日,趁日麗風和,海不揚波,去閑數白鷗飛回,看魚躍,聽塔下舟子歌;那又是不必五台山削發,可以使你坐化的境界了。

     海風最硬。

    海霧最濃。

    海天最遠,海的情調最令人憧憬迷戀。

    海波是旖旎多姿的,海潮是勢頭洶湧的。

    海的呼聲是悲壯哀婉,訇然悠長的。

    啊,海!誰能一口氣說完它的瑰偉與奇麗呢?且問問那停泊淺灘對了皎皎星月吸旱煙的漁翁吧。

    且問問那初春驕陽下跑着跳着揀蚌殼的弄潮兒吧。

    大海的懷抱裡就沒有人能顯得夠天真,夠活潑,夠心胸開闊而巍然嚴肅的了。

     我常常妄想:有朝一日有緣,将身邊羁絆踢開,買舟去火奴魯魯,去舊金山,去馬尼拉,去新加坡,去南至好望角,北至冰島,繞那麼大大一圈,朝也海,暮也海,要好好認識,認識認識海的偉大。

    ─一喂,你瞧!那乘風破浪駛過來的說不定就是傑克遜總統号呢。

     一九三四年十二月于青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