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5章 保羅的成長與施洗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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遊俠騎士把他們情人的名字刻寫在沙漠、曠野和沒有任何人可能讀到它們的其他荒野的地方來安慰心中的懸念一樣,蘇珊-尼珀向櫃子和衣櫥皺皺獅子鼻,向碗櫃輕蔑地眨眨眼睛,向有柄的大石水罐嘲笑地斜眼瞅一瞅,并在走廊裡反駁和謾罵。

     不過,那兩位侵犯他人權利的人卻很有福氣,對這位姑娘的情緒一無所知;她們看着小保羅被脫掉衣服,到戶外散步,吃晚飯,上床睡覺,平安順利地經過了所有這些階段,然後在壁爐前面坐下來喝茶。

    由于波利作出善意努力的結果,兩個孩子現在睡在同一個房間裡;兩位女士坐着喝茶的桌子正巧面對着兩張小床,所以直到這時候她們才想起了弗洛倫斯。

     “她睡得多熟啊!”托克斯小姐說道。

     “是呀,您知道,我親愛的,這一整天她搞了那麼多的活動,”奇克夫人回答道,“一直在小保羅身邊玩耍。

    ” “她是個奇怪的孩子,”托克斯小姐說道。

     “我親愛的,”奇克夫人低聲回答道,“跟她媽媽一模一樣!” “真的嗎?”托克斯小姐說道,“哎呀!” 托克斯小姐是用一種非常憐憫的聲調說的,雖然她并不清楚為什麼要用這樣的聲調,她隻知道奇克夫人期望她這樣說。

     “弗洛倫斯永遠、永遠、永遠也不會像董貝家裡的人,”奇克夫人說道,“即使她活一千歲,也不會。

    ” 托克斯小姐揚起眉毛,再次充滿了憐憫。

     “我為她感到很焦急,很煩惱,”奇克夫人端莊、賢惠地歎了一口氣,說道,“我實在不知道她長大了會變成一個什麼樣的人,或者她将會有什麼樣的地位。

    她絲毫沒能使她爸爸喜歡她。

    她這樣不像董貝家裡的人,誰又能指望她能使她爸爸喜歡她呢?” 托克斯小姐表露出一副神情,仿佛她覺得根本無法反駁這樣令人信服的論斷似的。

     “您知道,這孩子的性格跟可憐的範妮一樣,”奇克夫人滿有信心地說道,“我敢說,她在今後的生活中永遠也不會作出努力。

    永遠不會!她永遠不會曲曲彎彎,纏繞住她爸爸的心,就像那——” “就像那常春藤一樣?”托克斯小姐提示道。

     “就像那常春藤一樣,”奇克夫人同意道,“永遠不會!她永遠不會悄悄地藏到她爸爸慈愛的心窩中,安卧在那裡,就像那——” “就像那受驚的小鹿一樣?”托克斯小姐提示道。

     “就像那受驚的小鹿一樣,”奇克夫人說道,“永遠不會! 可憐的範妮!可是,我是多麼愛她啊!” “您自己可别太傷心了,我親愛的,”托克斯小姐用安慰的聲調說道。

    “唔,真是這樣的!您太富于感情了!” “我們人人都有自己的缺點,”奇克夫人哭泣着,搖着頭,說道,“我敢說,我們人人都有。

    我決不能看不到她的缺點。

    我決不能說我沒有看到。

    遠不是這樣。

    可是我是多麼愛她啊!” 奇克夫人是一位平庸的、愚蠢的女人;與她相比,她的嫂子倒是一位具有女性智慧與溫柔的天使;當奇克夫人回憶起那位夫人的時候,她采取了保護的、親切的态度——與她生前時她對待她的态度完全一樣——,并且完全相信她自己,欺騙她自己;由于寬大為懷而讓她自己感到異常愉快,對她來說,這是多麼使她感到滿意的事啊!當我們是正确的時候,寬容是多麼非凡愉快的美德!當我們是錯誤,而又完全不能證明我們是如何取得行使寬容的權利的時候,寬容也是使人很愉快的呀! 當奇克夫人還正在擦眼淚、搖着頭的時候,理查茲大膽地提醒她注意,弗洛倫斯小姐醒來了,正坐在床上。

    這位奶媽說,她起來了,眼睫毛都被淚水沾濕了。

    但是除了波利以外,沒有其他任何人看到它們正閃着光。

    沒有其他任何人向她彎下身去,低聲地對她說些安慰的話,或跟她挨得很近,可以聽到她顫動的心房正在怦怦地跳動。

     “啊!親愛的奶媽!”孩子懇切地仰望着她的臉,說道,“讓我躺在弟弟的身旁吧!” “為什麼,我的寶貝?”理查茲問道。

     “啊!我覺得他愛我,”女孩子放聲大哭起來。

    “讓我躺在他的身旁吧。

    求求您!” 奇克夫人插進來,說了些像母親般的話,要她像乖孩子那樣去睡覺;可是弗洛倫斯還是露出受驚的神色,一遍又一遍地懇求着;她的聲音不時被抽泣與眼淚所打斷。

     “我不會鬧醒他,”她捂着臉,低着頭,說道。

    “我隻用我的手摸着他,然後睡去。

    啊,我求求你們,求求你們,讓我今天躺在弟弟身旁吧,因為我相信他愛我!” 理查茲沒有說一句話,把她抱起來,抱到那個嬰孩睡覺的小床上,讓她在他的身旁躺下。

    她盡量爬過去挨近他,不去打攪他的安息;然後她伸出一隻胳膊,畏畏縮縮地摟着他的脖子,用另一隻胳膊捂住她的臉;她那潮濕的、散亂的頭發松散地落在她的臉上,她就這樣一動不動地躺在那裡。

     “可憐的小東西,”托克斯小姐說道,“我想,她一定夢見什麼了。

    ” 這件小事破壞了談話的頭緒,很難使它恢複了;加上奇克夫人又沉思她自己那寬容的性格,心神分散,這時情緒不高。

    因此兩位朋友很快就結束了喝茶,派遣一位仆人為托克斯小姐雇用一輛出租的單馬篷車。

    托克斯小姐在雇用出租馬車方面是有豐富經驗的,她在動身的時候通常總要占用好多時間,因為她事先要有條不紊地做好準備性的安排。

     “勞駕您,托林森,”托克斯小姐說道,“首先請帶上一支筆和墨水,把他的号碼清楚地記下來。

    ” “一定照辦,小姐,”托林森說道。

     “然後,勞駕您,托林森,”托克斯小姐說道,“把椅墊翻過來。

    ”托克斯小姐轉過身去單獨對奇克夫人說道,“它通常是潮濕的,我親愛的。

    ” “一定照辦,小姐,”托林森說道。

     “我還得麻煩您帶上這張名片和一個先令,”托克斯小姐說道,“他必須把我送到名片上列出的地址,而且還必須明白,除了這個先令之外,他無論如何也不能要求我給更多的錢了。

    ” “一定照辦,小姐,”托林森說道。

     “還有,我很抱歉,給您添了這麼多麻煩,托林森,”托克斯小姐若有所思地看着他。

     “一點也不,小姐,”托林森說道。

     “那麼,勞駕您,托林森,請跟車夫說,”托克斯小姐說道,“這位夫人的舅舅是一位治安法庭的法官,如果他要對她稍有一點無禮的話,那麼他就會受到嚴厲的懲罰。

    如果您願意的話,托林森,您可以假裝用一種友好的口吻對他說這件事,因為您知道,過去曾經這樣處治過另一位車夫,他已經死了。

    ” “毫無問題,一定照辦,”托林森說道。

     “好啦,現在我祝我親愛的,親愛的,親愛的教子晚安,再見了,”托克斯小姐說道,她每當重複說一次那個形容詞的時候,都要伴送出一陣陣溫柔的吻。

    “還有,路易莎,我親愛的朋友,請答應我,在睡覺前喝點兒溫暖的東西,同時自己别太傷心了!” 在奇克夫人随後離開之前,一直在密切注視着黑眼睛的尼珀,在這關鍵性的時刻,她很困難地克制着自己。

    但是當育兒室終于擺脫了這兩位來客之後,她對自己剛才所受的壓抑多少進行了一些補償。

     “你可以讓我穿緊身衣①穿上六個星期,”尼珀說道,“而當我把它脫掉的時候,我隻會更加發怒。

    理查茲大嫂,有誰聽說過有像她們這兩個格裡芬②一樣的嗎?”—— ①緊身衣(stait-waistcoat):是管制瘋人和囚犯的一種衣服。

     ②格裡芬(Griffin):希臘神話中的鹫頭飛獅。

    這裡指怪物。

     “還說一定夢見什麼了,可憐的乖乖!”波利說道。

     “哼,您們這兩位美人!”蘇珊-尼珀向兩位女士離開的那扇門故意敬了一個禮,喊道,“她永遠也不會像董貝家裡的人,是不是?希望她不會。

    一位已足夠了,我們不想再要這樣的人了。

    ” “别把孩子吵醒了,親愛的蘇珊,”波利說道。

     “我對您十分感謝,理查茲大嫂,”蘇珊說道,她在憤怒之中是不分青紅皂白的,“我是一個黑奴,是一個白人與黑人所生的混血兒,接受您的命令我真感到榮幸。

    理查茲大嫂,如果還有什麼其他命令您可以向我下達的,那就請說吧!” “胡說!哪裡是什麼命令!”波利說道。

     “啊!上帝保佑您的心,理查茲大嫂,”蘇珊喊道,“幹臨時性活的人在這裡總是命令幹長期性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