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褲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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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到永定門，他睡着了。
我心中安坦了許多。
到了豐台，車還沒站住，上面出了聲，&ldquo茶房！&rdquo沒等茶房答應，他又睡着了；大概這次是夢話。
過了豐台，茶房拿來兩壺熱茶。
我和對面的客人&mdash&mdash一位四十來歲平平無奇的人，臉上的肉還可觀&mdash&mdash吃茶閑扯。
大概還沒到廊坊，上面又打了雷，&ldquo茶房！&rdquo 茶房來了，眉毛擰得好像要把誰吃了才痛快。
&ldquo幹嗎？先&mdash&mdash生&mdash&mdash&rdquo &ldquo拿茶！&rdquo上面的雷聲響亮。
&ldquo這不是兩壺？&rdquo茶房指着小桌說。
&ldquo上邊另要一壺！&rdquo &ldquo好吧！&rdquo茶房退出去。
&ldquo茶房！&rdquo 茶房的眉毛擰得直往下落毛。
&ldquo不要茶，要一壺開水！&rdquo &ldquo好啦！&rdquo &ldquo茶房！&rdquo 我直怕茶房的眉毛脫淨！ &ldquo拿毯子，拿枕頭，打手巾把，拿&mdash&mdash&rdquo似乎沒想起拿什麼好。
&ldquo先生，您等一等。
天津還上客人呢；過了天津我們一總收拾，也耽誤不了您睡覺！&rdquo 茶房一氣說完，扭頭就走，好像永遠不再想回來。
待了會兒，開水到了，馬褲先生又入了夢鄉，呼聲隻比&ldquo茶房&rdquo小一點。
可是勻調，繼續不斷，有時呼聲稍低一點。
用咬牙來補上。
&ldquo開水，先生！&rdquo &ldquo茶房！&rdquo &ldquo就在這兒；開水！&rdquo &ldquo拿手紙！&rdquo &ldquo廁所裡有。
&rdquo &ldquo茶房！廁所在哪邊？&rdquo &ldquo哪邊都有。
&rdquo &ldquo茶房！&rdquo &ldquo回頭見。
&rdquo &ldquo茶房！茶房！！茶房！！&rdquo 沒有應聲。
&ldquo呼&mdash&mdash呼呼&mdash&mdash呼&rdquo又睡了。
有趣！ 到了天津。
又上來些旅客。
馬褲先生醒了，對着壺嘴喝了一氣水。
又在我頭上擊打靴底。
穿上靴子，溜下來，食指挖了鼻孔一下，看了看外面。
&ldquo茶房！&rdquo 恰巧茶房在門前經過。
&ldquo拿毯子！&rdquo &ldquo毯子就來。
&rdquo 馬褲先生出去，呆呆地立在走廊中間，專為阻礙來往的旅客與腳夫。
忽然用力挖了鼻孔一下，走了。
下了車，看看梨，沒買；看看報，沒買；看看腳行的号衣，更沒作用。
又上來了，向我招呼了聲，&ldquo天津，唉？&rdquo我沒言語。
他向自己說，&ldquo問問茶房，&rdquo緊跟着一個雷，&ldquo茶房！&rdquo我後悔了，趕緊的說，&ldquo是天津，沒錯兒。
&rdquo &ldquo總得問問茶房；茶房！&rdquo 我笑了，沒法再忍住。
車好容易又從天津開走。
剛一開車，茶房給馬褲先生拿來頭一份毯子枕頭和手巾把。
馬褲先生用手巾把耳鼻孔全鑽得到家，這一把手巾擦了至少有一刻鐘，最後用手巾擦了擦手提箱上的土。
我給他數着，從老站到總站的十來分鐘之間，他又喊了四五十聲茶房。
茶房隻來了一次，他的問題是火車向哪面走呢？茶房的回答是不知道；于是又引起他的建議，車上總該有人知道，茶房應當負責去問。
茶房說，連駛車的也不曉得東西南北。
于是他幾乎變了顔色，萬一車走迷了路？！茶房沒再回答，可是又掉了幾根眉毛。
他又睡了，這次是在頭上摔了摔襪子，可是一口痰并沒往下唾，而是照顧了車頂。
我睡不着是當然的，我早已看清，除非有一對&ldquo避呼耳套&rdquo當然不能睡着。
可憐的是别屋的人，他們并沒預備來熬夜，可是在這種帶鈎的呼聲下，還隻好是白瞪眼一夜。
我的目的地是德州，天将亮就到了。
謝天謝地！ 車在此處停半點鐘，我雇好車，進了城，還清清楚楚地聽見&ldquo茶房！&rdquo 一個多禮拜了，我還惦記着茶房的眉毛呢。
我心中安坦了許多。
到了豐台，車還沒站住，上面出了聲，&ldquo茶房！&rdquo沒等茶房答應，他又睡着了；大概這次是夢話。
過了豐台，茶房拿來兩壺熱茶。
我和對面的客人&mdash&mdash一位四十來歲平平無奇的人，臉上的肉還可觀&mdash&mdash吃茶閑扯。
大概還沒到廊坊，上面又打了雷，&ldquo茶房！&rdquo 茶房來了，眉毛擰得好像要把誰吃了才痛快。
&ldquo幹嗎？先&mdash&mdash生&mdash&mdash&rdquo &ldquo拿茶！&rdquo上面的雷聲響亮。
&ldquo這不是兩壺？&rdquo茶房指着小桌說。
&ldquo上邊另要一壺！&rdquo &ldquo好吧！&rdquo茶房退出去。
&ldquo茶房！&rdquo 茶房的眉毛擰得直往下落毛。
&ldquo不要茶，要一壺開水！&rdquo &ldquo好啦！&rdquo &ldquo茶房！&rdquo 我直怕茶房的眉毛脫淨！ &ldquo拿毯子，拿枕頭，打手巾把，拿&mdash&mdash&rdquo似乎沒想起拿什麼好。
&ldquo先生，您等一等。
天津還上客人呢；過了天津我們一總收拾，也耽誤不了您睡覺！&rdquo 茶房一氣說完，扭頭就走，好像永遠不再想回來。
待了會兒，開水到了，馬褲先生又入了夢鄉，呼聲隻比&ldquo茶房&rdquo小一點。
可是勻調，繼續不斷，有時呼聲稍低一點。
用咬牙來補上。
&ldquo開水，先生！&rdquo &ldquo茶房！&rdquo &ldquo就在這兒；開水！&rdquo &ldquo拿手紙！&rdquo &ldquo廁所裡有。
&rdquo &ldquo茶房！廁所在哪邊？&rdquo &ldquo哪邊都有。
&rdquo &ldquo茶房！&rdquo &ldquo回頭見。
&rdquo &ldquo茶房！茶房！！茶房！！&rdquo 沒有應聲。
&ldquo呼&mdash&mdash呼呼&mdash&mdash呼&rdquo又睡了。
有趣！ 到了天津。
又上來些旅客。
馬褲先生醒了，對着壺嘴喝了一氣水。
又在我頭上擊打靴底。
穿上靴子，溜下來，食指挖了鼻孔一下，看了看外面。
&ldquo茶房！&rdquo 恰巧茶房在門前經過。
&ldquo拿毯子！&rdquo &ldquo毯子就來。
&rdquo 馬褲先生出去，呆呆地立在走廊中間，專為阻礙來往的旅客與腳夫。
忽然用力挖了鼻孔一下，走了。
下了車，看看梨，沒買；看看報，沒買；看看腳行的号衣，更沒作用。
又上來了，向我招呼了聲，&ldquo天津，唉？&rdquo我沒言語。
他向自己說，&ldquo問問茶房，&rdquo緊跟着一個雷，&ldquo茶房！&rdquo我後悔了，趕緊的說，&ldquo是天津，沒錯兒。
&rdquo &ldquo總得問問茶房；茶房！&rdquo 我笑了，沒法再忍住。
車好容易又從天津開走。
剛一開車，茶房給馬褲先生拿來頭一份毯子枕頭和手巾把。
馬褲先生用手巾把耳鼻孔全鑽得到家，這一把手巾擦了至少有一刻鐘，最後用手巾擦了擦手提箱上的土。
我給他數着，從老站到總站的十來分鐘之間，他又喊了四五十聲茶房。
茶房隻來了一次，他的問題是火車向哪面走呢？茶房的回答是不知道；于是又引起他的建議，車上總該有人知道，茶房應當負責去問。
茶房說，連駛車的也不曉得東西南北。
于是他幾乎變了顔色，萬一車走迷了路？！茶房沒再回答，可是又掉了幾根眉毛。
他又睡了，這次是在頭上摔了摔襪子，可是一口痰并沒往下唾，而是照顧了車頂。
我睡不着是當然的，我早已看清，除非有一對&ldquo避呼耳套&rdquo當然不能睡着。
可憐的是别屋的人，他們并沒預備來熬夜，可是在這種帶鈎的呼聲下，還隻好是白瞪眼一夜。
我的目的地是德州，天将亮就到了。
謝天謝地！ 車在此處停半點鐘，我雇好車，進了城，還清清楚楚地聽見&ldquo茶房！&rdquo 一個多禮拜了，我還惦記着茶房的眉毛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