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回 雲棧洞悟空收八戒 浮屠山玄奘受心經
關燈
小
中
大
學者着意《心經》,方不枉讀《西遊》一記,孤負了作者婆心。
不然寶山空手,亦付之無可奈何而已。
凡讀書,俱要如此。
豈特《西遊》一記已也!】
以妻降夫,乃假降耳,以兄降弟,乃為真降,故不曰“降”而曰“收”。
收者,對放而言,猶雲“原是我自家人,但昔放去,而今收回”耳。
收八戒之“收”,正與心猿歸正之“歸”同義。
又曰:今人說到八戒,辄以伧傭相待,即傳中亦明呼為呆子矣。
夫以長嘴大耳、腦後生鬃之狀貌,而又貪饕口腹,謂之“呆子”,其誰曰不宜?然獨不觀其對行者自叙之一長篇乎?所言遇仙修道、行滿朝天諸事迹,艱辛勤苦,曆曆有據。
傳中以“靈根孕育”,“心性修持” 為心猿出身之始,此一篇亦木母之孕育、修持也。
由此觀之,呆子之為呆子,良不容易。
木母之為呆也,其豬異乎人之為呆欤? 烏巢禅師以二百七十字授三藏。
其實何嘗有二百七十字,不過一字而已。
一字者,何也?曰:心也。
所謂修真之總徑,作佛之會門,豈有能外此一字者哉?】 卻說那怪的火光前走,這大聖的彩霞随跟。
正行處,忽見一座高山,那怪把紅光結聚,現了本相,撞入洞裡,取出一柄九齒釘钯來戰。
行者喝一聲道:“潑怪!你是那裡來的邪魔?怎麼知道我老孫的名号?你有甚麼本事,實實供來,饒你性命!”那怪道:“是你也不知我的手段!上前來站穩着,我說與你聽:我
〇以貌為姓,姓豬可矣,何必複以剛鬃為名乎?無不怪其姓而怪其名。
】 自小生來心性拙,貪閑愛懶無休歇。
不曾養性與修真,混沌迷心熬日月。
忽然閑裡遇真仙,就把寒溫坐下說。
勸我回心莫堕凡,傷生造下無邊孽。
有朝大限命終時,八難三途悔不喋。
聽言意轉要修行,聞語心回求妙訣。
有緣立地拜為師,指示天關并地阙。
得傳九轉大還丹,工夫晝夜無時辍。
上至頂門泥丸宮,下至腳闆湧泉穴。
周流腎水入華池,丹田補得溫溫熱。
嬰兒姹女配陰陽,鉛汞相投分日月。
離龍坎虎用調和,靈龜吸盡金烏血。
三花聚頂得歸根,五氣朝元通透徹。
功圓行滿卻飛升,天仙對對來迎接。
朗然足下彩雲生,身輕體健朝金阙。
玉皇設宴會群仙,各分品級排班列。
敕封元帥管天河,總督水兵稱憲節。
隻因王母會蟠桃,開宴瑤池邀衆客。
那時酒醉意昏沉,東倒西歪亂撒潑。
逞雄撞入廣寒宮,風流仙子來相接。
見他容貌挾人魂,舊日凡心難得滅。
全無上下失尊卑,扯住嫦娥要陪歇。
再三再四不依從,東躲西藏心不悅。
色膽如天叫似雷,險些震倒天關阙。
糾察靈官奏玉皇,那日吾當命運拙。
廣寒圍困不通風,進退無門難得脫。
卻被諸神拿住我,酒在心頭還不怯 押赴靈霄見玉皇,依律問成該處決。
多虧太白李金星,出班俯囟親言說。
改刑重責二千錘,肉綻皮開骨将折。
放生遭貶出天關,福陵山下圖家業。
我因有罪錯投胎,俗名喚做豬剛鬣。
” 行者聞言道:“你這厮原來是天蓬水神下界,怪道知我老孫名号。
”那怪道聲:“哏!你這诳上的弼馬溫,當年撞那禍時,不知帶累我等多少,今日又來此欺人!不要無禮,吃我一钯!”行者怎肯容情,舉起棒,當頭就打。
他兩個在那半山之中黑夜裡賭鬥。
好殺:
】 行者金睛似閃電,妖魔環眼似銀花。
這一個口噴彩霧,那一個氣吐紅霞。
氣吐紅霞昏處亮,口噴彩霧夜光華。
金箍棒,九齒钯,兩個英雄實可誇:一個是大聖臨凡世,一個是元帥降天涯。
那個因失威儀成怪物,這個幸逃苦難拜僧家。
钯去好似龍伸爪,棒迎渾若鳳穿花。
那個道你破人親事如殺父!這個道你強奸幼女正該拿!閑言語,亂喧嘩,往往來來棒架钯。
看看戰到天将曉,那妖精兩膊覺酸麻。
他兩個自二更時分,直鬥到東方發白。
那怪不能迎敵,敗陣而逃,依然又化狂風,徑回洞裡,把門緊閉,再不出頭。
行者在這洞門外看有一座石碣,上書“雲棧洞”三字,見那怪不出,天又大明,心卻思量:“恐師父等候,且回去見他一見,再來捉此怪不遲。
”随踏雲點一點,早到高老莊。
卻說三藏與那諸老談今論古,一夜無眠。
正想行者不來,隻見天井裡,忽然站下行者。
行者收藏鐵棒,整衣上廳,叫道:“師父,我來了。
”慌得那諸老一齊下拜。
謝道:“多勞!多勞!”三藏問道:“悟空,你去這一夜,拿得妖精在那裡?”行者道:“師父,那妖不是凡間的邪祟,也不是山間的怪獸。
他本是天蓬元帥臨凡,隻因錯投了胎,嘴臉象一個野豬模樣,其實性靈尚存。
是老孫從後宅裡掣棒就打,他化一陣狂風走了。
被老孫着風一棒,他就化道火光,徑轉他那本山洞裡,取出一柄九齒釘钯,與老孫戰了一夜。
适才天色将明,他怯戰而走,把洞門緊閉不出。
老孫還要打開那門,與他見個好歹,恐師父在此疑慮盼望,故先來回個信息。
” 說罷,那老高上前跪下道:“長老,沒及奈何,你雖趕得去了,他等你去後複來,卻怎區處?索性累你與我拿住,除了根,才無後患。
我老夫不敢怠慢,自有重謝:将這家财田地,憑衆親友寫立文書,與長老平分。
隻是要剪草除根,莫教壞了我高門清德。
”行者笑道:“你這老兒不知分限。
那怪也曾對我說,他雖是食腸大,吃了你家些茶飯,他與你幹了許多好事。
這幾年掙了許多家資,皆是他之力量。
他不曾白吃了你東西,問你祛他怎的。
據他說,他是一個天神下界,替你巴家做活,又未曾害了你家女兒。
想這等一個女婿,也門當戶對,不怎麼壞了家聲,辱了行止,當真的留他也罷。
”老高道:“長老,雖是不傷風化,但名聲不甚好聽。
動不動着人就說,高家招了一個妖怪女婿!這句話兒教人怎當?”三藏道:“悟空,你既是與他做了一場,一發與他做個竭絕,才見始終。
”行者道:“我才試他一試耍子,此去一定拿來與你們看,且莫憂愁。
”叫:“老高,你還好生管待我師父,我去也。
” 說聲去,就無形無影的,跳到他那山上,來到洞口,一頓鐵棍,把兩扇門打得粉碎,口裡罵道:“那馕糠的夯貨,快出來與老孫打麼!”那怪正喘噓噓的睡在洞裡,聽見打得門響,又聽見罵馕糠的夯貨,他卻惱怒難禁,隻得拖着钯,抖擻精神,跑将出來,厲聲罵道:“你這個弼馬溫,着實憊懶!與你有甚相幹,你把我大門打破?你且去看看律條,打進大門而入,該個雜犯死罪哩!”行者笑道:“這個呆子!我就打了大門,還有個辨處。
象你強占人家女子,又沒個三媒六證,又無些茶紅酒禮,該問個真犯斬罪哩!”那怪道:“且休閑講,看老豬這钯!”行者使棒支住道:“你這钯可是與高老家做園工築地種菜的?有何好處怕你!”那怪道:“你錯認了!這钯豈是凡間之物?你且聽我道來: 此是鍛煉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