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回 玄奘秉誠建大會 觀音顯象化金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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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本總批:菩薩自在,佛祖如來,已将自性本來面目招由。

    隻此已了,緣何又要取經?大有微意。

    蓋性教不可偏廢,天人斷當相湊。

    有性不學,也不濟事。

    所以取經者,見當從經論入也;不從經論入者,此性光終不顯露。

    此孔夫子所以亦從學字說起。

    】 【澹漪子曰:此一回,方實是取經緣起。

    取經大事,除卻唐僧,他人斷不敢承當。

    而唐僧之誓死取經,皆因觀音之現形留頌;觀音之拍台高叫,皆因前此癫和尚之送袈裟、錫杖。

    惟有袈裟、錫杖之送,然後可以拍台高叫;有拍台高叫,然後可以現形留頌。

    如是,則太宗安得不信心?唐僧安得不努力?豈獨太宗信心,唐僧努力,即千載下讀《西遊記》者,亦無不踴躍歡喜,願為執鞭。

    妙哉!大士之慈悲智慧,上可以不負如來之托,中可以成就金蟬之果,下可以造福于震旦衆生,一舉而三善備焉。

    佛祖曾有言:“别個是也去不得,須尊者神通廣大,方可去得。

    ”知弟子者莫如師,誠可謂先知先覺矣。

     相公、相婆一段,極力點醒悭貪衆生,可謂一片婆心。

    世之不信因果者,動辄雲地獄之說荒唐。

    然則汴梁城中,明明一座大相國寺,豈亦如海市蜃樓耶? 菩薩言:“小乘教法隻可渾俗和光,,唯大乘三藏能超亡度難,修無量壽身。

    ”言之非不深切著明,然今之三藏大乘具在也,談者亦隻渾俗和光而已,豈大乘化而為小乘耶?可歎!可歎!】 詩曰: 龍集貞觀正十三,王宣大衆把經談。

     道場開演無量法,雲霧光乘大願龛。

     禦敕垂恩修上刹,金蟬脫殼化西涵。

     普施善果超沉沒,秉教宣揚前後三。

     貞觀十三年,歲次己巳,九月甲戌,初三日,癸卯良辰。

    陳玄奘大闡法師,聚集一千二百名高僧,都在長安城化生寺開演諸品妙經。

    那皇帝早朝已畢,帥文武多官,乘鳳辇龍車,出離金銮寶殿,徑上寺來拈香。

    怎見那銮駕?真個是: 一天瑞氣,萬道祥光。

    仁風輕淡蕩,化日麗非常。

    千官環佩分前後,五衛旌旗列兩旁。

    執金瓜,擎斧钺,雙雙對對;绛紗燭,禦爐香,霭霭堂堂。

    龍飛鳳舞,鹗薦鷹揚。

    聖明天子正,忠義大臣良。

    介福千年過舜禹,升平萬代賽堯湯。

    又見那曲柄傘,滾龍袍,輝光相射;玉連環,彩鳳扇,瑞霭飄揚。

    珠冠玉帶,紫绶金章。

    護駕軍千隊,扶輿将兩行。

    這皇帝沐浴虔誠尊敬佛,皈依善果喜拈香。

     唐王大駕,早到寺前。

    吩咐住了音樂響器,下了車辇,引着多官,拜佛拈香。

    三匝已畢,擡頭觀看,果然好座道場,但見: 幢幡飄舞,寶蓋飛輝。

    幢幡飄舞,凝空道道彩霞搖;寶蓋飛輝,映日翩翩紅電徹。

    世尊金象貌臻臻,羅漢玉容威烈烈。

    瓶插仙花,爐焚檀降。

    瓶插仙花,錦樹輝輝漫寶刹;爐焚檀降,香雲霭霭透清霄。

    時新果品砌朱盤,奇樣糖酥堆彩案。

    高僧羅列誦真經,願拔孤魂離苦難。

     太宗文武俱各拈香,拜了佛祖金身,參了羅漢。

    又見那大闡都綱陳玄奘法師引衆僧羅拜唐王。

    禮畢,分班各安禅位。

    法師獻上濟孤榜文與太宗看,榜曰: “至德渺茫,禅宗寂滅。

    清淨靈通,周流三界。

    千變萬化,統攝陰陽。

    體用真常,無窮極矣。

    觀彼孤魂,深宜哀愍。

    此奉太宗聖命:選集諸僧,參禅講法。

    大開方便門庭,廣運慈悲舟楫,普濟苦海群生,脫免沉疴六趣。

    引歸真路,普玩鴻蒙;動止無為,混成純素。

    仗此良因,邀賞清都绛阙;乘吾勝會,脫離地獄凡籠。

    早登極樂任逍遙,來往西方随自在。

    ” 詩曰: 一爐永壽香,幾卷超生箓。

     無邊妙法宣,無際天恩沐。

     冤孽盡消除,孤魂皆出獄。

     願保我邦家,清平萬年福。

     太宗看了滿心歡喜,對衆僧道:“汝等秉立丹衷,切休怠慢佛事。

    待後功成完備,各各福有所歸,朕當重賞,決不空勞。

    ”那一千二百僧,一齊頓首稱謝。

    當日三齋已畢,唐王駕回。

    待七日正會,複請拈香。

    時天色将晚,各官俱退。

    怎見得好晚?你看那: 萬裡長空淡落輝,歸鴉數點下栖遲。

     滿城燈火人煙靜,正是禅僧入定時。

     一宿晚景題過。

    次早,法師又升坐,聚衆誦經不題。

     卻說南海普陀山觀世音菩薩,自領了如來佛旨,在長安城訪察取經的善人,日久未逢真實有德行者。

    忽聞得太宗宣揚善果,選舉高僧,開建大會,又見得法師壇主,乃是江流兒和尚,正是極樂中降來的佛子,又是他原引送投胎的長老,菩薩十分歡喜,就将佛賜的寶貝,捧上長街,與木叉貨賣。

    你道他是何寶貝?有一件錦襕異寶袈裟、九環錫杖,還有那金緊禁三個箍兒,密密藏收,以俟後用,隻将袈裟、錫杖出賣。

    長安城裡,有那選不中的愚僧,倒有幾貫村鈔。

    見菩薩變化個疥癞形容,身穿破衲,赤腳光頭,将袈裟捧定,豔豔生光,他上前問道:“那癞和尚,你的袈裟要賣多少價錢?”菩薩道:“袈裟價值五千兩,錫杖價值二千兩。

    ”那愚僧笑道:“這兩個癞和尚是瘋子!是傻子!這兩件粗物,就賣得七千兩銀子?隻是除非穿上身長生不老,就得成佛作祖,也值不得這許多!拿了去!賣不成!”那菩薩更不争吵,與木叉往前又走。

    行勾多時,來到東華門前,正撞着宰相蕭瑀散朝而回,衆頭踏喝開街道。

    那菩薩公然不避,當街上拿着袈裟,徑迎着宰相。

    宰相勒馬觀看,見袈裟豔豔生光,着手下人問那賣袈裟的要價幾何。

    菩薩道:“袈裟要五千兩,錫杖要二千兩。

    ”蕭瑀道:“有何好處,值這般高價?”菩薩道:“袈裟有好處,有不好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