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瑣高議别集卷之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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郎勿負懇托。

    &rdquo舜俞行數步,回顧人與屋俱不見。

    舜俞神昏恍惚,乃複下馬,結草聚土,記其地而去。

    遊蔡複回,乃掘其地,深三尺,乃得骨一具。

    舜俞以衣裹之,緻于箧中,于都西買高地葬焉。

    其死甚草草,作棺、衣衾、器物、車輿之類如法葬。

     後三日,舜俞宿于邸中,一更後有人款扉而入,舜俞起而視,乃越娘也。

    再拜曰:&ldquo妾之朽骨,久埋塵土,無有告訴,積有歲時。

    不意君子遷之爽垲,孤魂有依,莫知為報。

    &rdquo視衣服鮮明,梳掠豔麗,愈于疇昔。

    舜俞尤喜動于顔色,乃自取酒市果肴對飲。

    是夕宿舜俞處,相得歡意,終身未已。

    将曉,别舜俞曰:&ldquo後夜再約焉。

    &rdquo 舜俞備酒果待之,如期而來。

    酒數行,越娘斂躬曰:&ldquo郎之大恩,踵頂何報?妾有至懇,□渎于郎。

    妾既有安宅,住身亦非晚也。

    苦再有罪戾,又延歲月。

    妾此來,欲别郎也。

    &rdquo舜俞驚雲:&ldquo方與子意如膠漆,情若夫妻,何遽言别?&rdquo越娘曰:&ldquo妾之初遇郎,不敢以朽敗塵土迹交君子下體之歡者,無他,誠恐君子思而惡之也。

    以君之私我,我之愛君,何時而竭焉?妾乃幽陰之極,君子至盛之陽,在妾無損,于君有傷,此非厚報之德意也。

    願止濃歡,請從此别。

    &rdquo舜俞作色雲:&ldquo吾方眷此,安可議别?人之賦情,不宜若此。

    &rdquo越娘見舜俞不諾,又宿邸中,舜俞申約,自是每夕至矣。

    數月日,舜俞卧病,越娘晝隐去,夜則來侍湯劑。

    且曰:&ldquo君不相悉,至有此苦。

    &rdquo越娘多泣涕。

    後舜俞稍安。

     一夕,越娘曰:&ldquo我本陰物,固有管轄,事苟發露,永堕幽獄,君反欲累之也,向之德不為德矣。

    妾不再至,君複取其骨擲之,亦無所避。

    &rdquo乃去。

    自此杳不再來。

    舜俞日夕望之,既久,一日至越娘墓下大恸曰:&ldquo吾不敢他望,但得一見,即亡恨矣。

    &rdquo又火冥财酹酒拜祝。

    是夕,舜俞宿于墓側,欲遇之,終不可得。

    舜俞留園中三夕,複作詩禱于墓前。

    其詩曰: 香魂妖魄日相從,倚玉憐花意正濃。

     夢覺曲帏天又曉,雨消雲歇陡無蹤。

     舜俞神思都喪,寝食不舉,惟日飲少酒。

    形體骨立,容顔憔悴。

    雖舜俞思念至深,而越娘不複再見。

    舜俞恃有德于彼,忿恨至切,乃顧彼伐其墓。

    适會有道士過而見之,揖舜俞而詢其故。

    舜俞不獲已,且道焉。

    道士止其事,俾不伐。

    且謂舜俞曰:&ldquo子憾此鬼乎?吾為君辱之。

    &rdquo乃削木為符,丹書其上,長數尺,釘墓铮铿有聲。

    道士複長嘯,甚清遠,聞者肅然。

    又命舜俞以碧紗覆面向墓。

    頃之,俄見越娘五木披身,數卒守而棰撻之,越娘号叫。

    少選,道士會卒吏少止。

    越娘诟舜俞曰:&ldquo古之義士葬骨遷神者多矣,不聞亂之使反受殃禍者焉。

    今子因其事反圖淫欲,我懼罪藏匿不出,子則伐吾墓,今又困于道者,使我荷枷,痛被鞭撻,血流至足。

    子安忍乎?我如知子小人,我骨雖在污泥下,不願至此地,自贻今日之困。

    &rdquo涕泣之下,舜俞乃再拜道士,求改其過,而方令去。

    乃不見。

     道士曰:&ldquo幽冥異道,人鬼殊途,相遇兩不利,尤損于子。

    凡人之生,初歲則陽多而陰少,壯年則陰陽相半,及老也,陽少而陰多。

    陽盡而陰存則死。

    子自壯,氣血方剛,自甘逐陰純異物,耗其氣,子之死可立而待。

    儒者不适于理,徒讀其書,将安用也?&rdquo舜俞再拜曰:&ldquo茲仆之過也。

    越娘乃仆遷骨于此地,今受重禍,敢祈赦之。

    &rdquo道士笑曰:&ldquo子尚有□情,亦須薄譴。

    &rdquo舜俞又拜哀求。

    道士曰:&ldquo與子憫之,罪非彼造。

    &rdquo随即乃引手出墓上符□去。

    舜俞欲邀留,不顧而行。

     後舜俞反複至念,一夕,夢中見越娘雲:&ldquo子幾陷我,蒙君曲換,重有故情,幽冥之間,甯不感戀?千萬珍重!&rdquo舜俞亦昌言于人,故人多知之。

    迄今人呼為越娘墓。

    有情者多作詩嘲之曰: 越娘墓下秋風起,脫葉紛紛逐流水。

    隻如明月葬高原,不奈霜威損桃李。

    妖魂受賜欲報郎,夜夜飛入重城裡。

    幽訴千端郎不聽,傾心吐肝猶不止。

    仙都道士不知名,能用丹書鎮幽鬼。

    楊郎自此方醒然,孤鸾獨宿重泉底。

     議曰:愚哉舜俞也!始以遷骨為德,不及于亂,豈不美乎?既亂之,又從而累彼,舜俞雖死,亦甘惑之甚也。

    夫惑死者猶且若是,生者從可知也。

    後此為戒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