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初訪馬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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攏過來,在你耳邊喋喋不休,直到你毫無異議地表示他或她所列舉出來的食譜是最好的為止。

    這裡有一份官方認可的正确配料表——《魚羹憲章》,在遍及馬賽的中等酒店大門外,你都可以看到這種憲章展示。

    但是,如果沿着海岸向南走幾海裡來到土倫,你會發現,那張馬賽營業執照在這裡還不如一張停車票受到重視。

    問題的關鍵在于馬鈴薯。

     在土倫,魚羹是有馬鈴薯做配料的;而在馬賽,如果烹調時将馬鈴薯加進來,就會被認為是亵渎神聖。

    而在涉及到龍蝦時,這種分歧也依然存在。

    到底應不應該包括馬鈴薯?這取決于你現在在什麼地方。

    也許有一天,所有這些争執必須由布魯塞爾的人權委員會來解釋,或者隻能根據《米奇林手冊)或巴黎的法國内務部(其職責還包括人們的胃口)一次高下。

    到那時,我想,那種最好的、沒有任何争議的魚羹,肯定是能夠敞開胸襟、坦蕩接受其他烹調方法和配料調制出來的那種。

     在這裡,記住,首要的和最重要的,是魚必須保證絕對新鮮,它們必須來自而且隻能來自地中海。

    (東京、紐約和倫敦的任何一家酒店,如果許諾說他們的菜單上有魚羹,那他們一定是在撒謊。

    )你的食譜中魚的種類可以變化,但有一種是絕對不能不囊括進來的:伊豆觸,這種魚有一張非常令人恐怖的、也許隻有它媽媽才會喜歡的醜惡面孔,在烹調中還必須保留這張醜惡的面孔,并且還要将它端到餐桌上。

    這樣做不是為了讓你做噩夢,而是為了讓你能吃到魚頰裡的肉,這是所有的部分中味道最鮮美的,伊豆融魚的其餘部分幾乎是空的。

    烹調高手進一步透露說,真正最美味的是能夠得到一對伊豆觸魚,将它們一起放在鍋裡,加以番紅花粉和大蒜等調料,用小火慢慢堡出來的湯。

     魚和湯不能一起端到餐桌上來。

    湯要佐以薄的烤面包片,魚要佐以“鐵鏽”,一種鐵鏽色的,用胡椒、辣椒和大蒜調制而成的醬。

    調料一端上來,便有一種氣味撲面而來,讓你立刻感覺出它的與衆不同,這是混合着香料和大海味道的辛辣味。

    這個程序複雜、曆時漫長的美食結果,以及這種敢吃大蒜的英雄舉動,無疑是不同凡響,甚至被認為是敢于同整個社會叫闆,在這種意義上,我們自信那個下午我們是安全的,沒有引起後街那些搶劫強盜們的注意力——一股方向極其明确的氣味從我們的呼吸裡直射出去,那些妄圖有所舉動的小賊聞風喪膽,立即被沖出到一英裡以外。

     我們準備去探訪的那條後街叫帕納區,這是馬賽最古老的地區。

    其中最大的部分——有兩萬人——在二戰中被納粹炸掉,因為他們意識到這裡不僅是猶太難民的天堂,也是法國抵抗運動組織的據點。

    現在僥幸保存下來的隻有那橋峋的峭壁、狹窄的街道,它們中的大部分被流逝的歲月草草地掩蓋住了,另一部分則擠滿了肮髒破爛的房子。

    汽車極其少見,我們隻看見過兩輛,一輛探頭探腦地從一條小巷子裡鑽出來,活像是一隻喪家犬。

    這條小巷子實在是太窄了,它對此手足無措,拿不準究竟應該向左轉還是應該向右轉,躊躇了一陣子,最後不得不退了回去。

    那第二輛之所以仍然存在于我的記憶中,則是因為它那令人不可思議的停泊方式。

     那時我們正打算穿過一座小得不能再小的小房子,這小房子像一個單人房間那樣大,從打開的房門一眼就可以将整個房間看透。

    房間的一側裝飾得很一般,鋪着地毯,擺放着桌椅,家裡的三個成員正坐在那兒看電視。

    房間的另一側被一輛擦拭得光潔、幹淨的雪鐵龍汽車占滿。

    這不是車體很寬大的那種雪鐵龍,但是說實話,它的确已經足夠大了,它趴在那兒,穿過房門并極其小心地沒有碰到家具。

    我懷疑這車究竟在這裡呆了多久,為什麼呆在這兒,按理說,它應該在外邊跑來跑去才對。

     我猜測,主人将這輛車停放在起居室内,是為了保證它的安全。

    在這一點上,我非常理解他們,因為我們已經被多次警告過,要十分小心我們危險的鄰居。

    馬賽,又一次失去了讓人忘記它狼藉的名聲的機會。

    孩子和年老的女人們被強迫呆在外面,并且還不能為他們如此這般的生活感到些微的恐懼。

    許多人家門窗洞開,其間有一家或兩家被改造成了小酒館或食品雜貨店。

    在這裡,我們面臨的唯一的傷害,是那隻随時會從窗子裡飛進來的足球。

    然而,這更多的是讓人感覺到沉醉,而不是恐怖或是威脅。

     我們來到一個小礦井的頂端,首先映入我們眼簾的是一堆談玫瑰色的石建築群,這兒曾經是馬賽最古老的慈善堂,也是馬賽最雅緻的幸存物之一。

    它由皮埃爾-皮熱設計,建于十七和十八世紀,這個庇護所一度為馬賽那些無家可歸的人們提供了一個理想的家園,大大地緩解了他們的失落和痛苦,從而被認為是一個建築的天堂:巨大的四方院子,大約長一百碼寬五十碼,四周環繞着一座三層樓、有連拱廊的建築,旁邊是一座富麗堂皇、氣勢逼人的小教堂,橢圓形的屋頂覆蓋其上。

     實際上,無論這座建築的名字是什麼,它的早期曆史已經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