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天國與地獄之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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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請諸君自行判斷。

     ※※※ 有一天晚上,所有的貓頭鷹都聚集在我腦袋上方的樹上,不知是在進行辯論大會,還是到了交配季節,讓我不得安眠。

    第二天,我拖着疲憊不堪的身子前往村子。

    我不但無精打采,而且面容憔悴,平常的活潑和機靈全不見了。

     在去往村裡的路上,我聽到身後有汽車聲,趕緊跳到排水溝中,讓車子先行。

    不料,這車子停了下來。

     駕駛人是位女士,從她下車的步伐,即可感覺我們志趣相投。

    她不是高高在上地睥睨着我,而是,蹲下來和我面對面。

    對人類來說,這實在是不算什麼,但是對吾等狗族而言,可是意義非凡。

    此舉表示同情、願意以平等的地位來溝通——這實在是應有的禮貌。

     如果有人老是在你頭上一公尺以上的地方瞟着你說話,你是不是會覺得不屑而且認為這人有失教養?因此你該可以了解為何我對她這親切的序曲這麼熱情——尾巴和身體奮力地搖,發出狂喜的嗚嗚聲,伸出友好的爪子碰觸她的膝蓋。

     就這樣,我們在水溝旁“談心”,過了幾分鐘,她好像已經下定決心。

    她打開車門。

    我的耳朵下垂、情緒低落,之前的經驗告訴我,這就是倉促道别的前奏,下一刻車子即将急馳而去,奔向落日,把你抛下——一個孤獨的流浪狗。

     這次可不同了,她居然請我上車,于是我一躍而舊,乖乖地待在車地闆上,盡量不讨不厭。

    之後,這個剛結交的好朋友居然請我坐在她身旁,你可以想象我的驚訝,心中突然湧起的希望之泉更不在話下。

     在興高采烈的時候,我們都有自己的表達方式。

    人類總是愉快地拍着彼此的背,而我卻是想找個東西來咬。

    這種咬,并不是侵略的姿态,隻是表明贊同目前的情況,眼前的安全帶正可派上用場。

     我們漸漸駛離村落,開上一條小路,兩旁盡是葡萄園。

     我們在一座房舍前停下來,跟我過去幾個禮拜所見的房子無大差别。

    耳邊又響起熟悉的低吠聲,他們大概巴不得咬我一口,我從車上的座位瞥見,這家養的兩隻狗,都沒有被綁起來。

    經過那位女士耐心地一番勸誘。

    我才怯生生地下車。

    跟同伴打聲招呼。

     幸好,這兩隻都是母的——一隻是邋遢的老母狗,從遠處看,像是一頭獵犬;另一隻則是黑色、跛足的拉布拉多犬。

    看來,它們對我不會造成任何威脅。

    互相問好後,她們立刻趴在花園裡,一副悠哉悠哉的樣子。

     這時,我心想:此行恐怕不是單純的拜訪,那位女士把我胡須上的皮帶碎屑撿起,帶着若有所思的眼神,并喃喃地說道家中其他成員。

     我記得,自己當時想着,天哪,千萬别讓我看到貓,也别是穿着靴子、拿着槍,有殺人傾向的瘋子。

    不知怎麼,在一生中最關鍵的現在,這些奇怪的念頭不斷地在我腦海中顯現。

     眼前出現的人,和我想的差了十萬八千裡——裸足、手無寸鐵(這真是個好的開始),而且看起來好像在發呆。

    我們打趣地看着對方,但是我發現他全然沒有那位女士的興奮。

    之後,他們倆到角落竊竊私語、我就趁機測覽一下四周環境。

     對于室内設計,我并沒有繼承什麼流派,隻有自己一點看法,這房子對我來說,真是綽綽有餘——前後都有花園、屋後不遠是未經人工修飾的荒野、室内地闆鋪着地毯,四處彌漫着那兩隻母狗的氣昧。

    顯然他們住的地方可不寒酸,對我而言,更是高級的享受了。

    不過,這家已有兩隻狗了,為什麼要讓第三隻來湊熱鬧呢? 我偷偷地走近他們開“家庭管理會議”的角落,豎起耳朵。

     這家女主人顯然執意将我留下,而男主人則猶豫不決。

    三隻狗會不會太多?如果我留下來,有容身之處嗎?他們淡淡地提起,可能得找到我原來的主人。

    但是,女主人使出高招,以痛苦的語調滔滔不絕地說我情況堪慮營養不良,而且連個安穩的窩都沒有;更加上她私人的看法,談到我身上的痤瘡、突出的肋骨,以及慘不忍睹的外貌,最後為我懇求,認為我急需細心照料,不然小命恐怕不保……這些話聽在我耳裡,有如仙樂,我把身子靠在她腿上,表示我們團結一緻。

     老天保佑,她終于獲得最後勝利(我注意到,老婆總是勝的一方)。

    他們暫留我下來,觀察一段時間。

    哈,隻要我保持幹淨、對那兩隻母狗言聽計從,還有小心别惹男主人生氣,我就可以正式登堂入室了。

     我舒服地躺着,陽光照在我的肚子上,主人從門口觀察我的一舉一動。

    這個世界真是美好,浪迹天涯、好幾個禮拜三餐不繼的日子恍如昨日。

     此時此刻的我,實在太幸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