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貓與奇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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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情形,暗想這東西一個潑辣的淫婦!隻是任憑你說得幹淨,我定要開棺相驗便了。

    随又問道:&ldquo你丈夫确實是痨病死的麼?&rdquo老婆一面揩着眼淚,一面帶氣說道:&ldquo不是痨病死的,我難道要說痨病死的,有什麼好處嗎?&rdquo衙役在兩旁吆喝一聲,禁止老婆供詞頂撞。

    知事聽了,并不生氣,仍是從容說道:&ldquo隻怕是說痨病有些好處吧?你可知道有人在本縣這裡告發你謀殺親夫麼?&rdquo老婆聽了這句話,不由得略怔了一怔,忙緊着說道:&ldquo告我謀殺親夫,有什麼證據?&rdquo知事笑道:&ldquo當然有确切不移的證據,本縣才準他的狀紙。

    你隻照實說,看是怎生謀殺的?&rdquo老婆急問道:&ldquo什麼确切不移的證據,請大老爺拿出來我看。

    &rdquo知事反問道:&ldquo你定要看了證據才供呢?還是早供出來,免得你已死的丈夫又翻屍倒骨呢?你自己做的事,你自己心裡明白。

    從來這種謀殺親夫的案子,沒有能幸逃法網的。

    你隻想你當下手謀殺你丈夫的時候,何等機密,卻為何謀殺才一個月零七天,本縣便已知道。

    本縣沒有确切證據,就來這裡問你嗎?你再看這裡工人仵作都來了,你這時就咬緊牙關不肯供出來,畢竟能抵賴過去麼?&rdquo老婆到這時候神色又變了,身上又發起抖來。

    知事這才沉下鐵青的臉,拍着公案一疊連聲地喝快供,兩旁衙役也接着催喝。

    老婆凝了凝神,仍回複剛才決絕的态度說道:&ldquo我丈夫分明是痨病死的,大老爺偏說是我謀殺的,教我把什麼供出來?我丈夫死了,犯了什麼法,大老爺居然要戮他的屍?這事怕沒有這般容易。

    &rdquo知事哈哈笑道:&ldquo你把親夫謀殺了,就想這麼抵賴過去,恐怕也沒有這般容易!本縣既準告發的人開棺相驗,如果驗不出你謀殺的憑證來,誣告的自然按律反坐,本縣也當然要自請處分。

    你想拿這話來難本縣,以為本縣可被你難住,便不開棺麼?&rdquo說罷喝一聲:&ldquo動手,把棺木起出來!&rdquo帶去的工人,都暴應了一聲,如奉了将軍令,一齊動手掀磚揭瓦。

     人多手快,哪須半刻工夫,早将那棺木顯露出來了。

    知事複對老婆道:&ldquo你若尚有一線天良,到了這時候,誰也能料知再沒有隐瞞掩飾的希望了,就應把實在謀殺的情形供出來,免得已經被你謀殺的丈夫,再受翻屍倒骨的慘劫。

    &rdquo老婆放聲大哭道:&ldquo天呀,我丈夫确是痨病死的,大老爺偏要咬定是我謀殺的。

    我丈夫生前造了什麼孽?死後還要受這般苦楚!我做老婆的受了這種不白之冤,也沒有法子教大老爺不開棺相驗啊!&rdquo知事見老婆到了這時候,還咬緊牙關不說,隻得喝教開棺。

    仵作應聲,斧鑿齊下,隻得得&ldquo喳啦&rdquo一聲響,棺蓋掀倒一邊。

    仵作見屍體的右手脅下,一個手帕包,不像是裝殓的東西,拿出來呈驗。

    知事打開手帕包看時,正是劉大存所報被黑貓銜去的大洋五元,雙銀毫四個,銅闆十五枚。

    劉大存在旁看了,忙出頭認領。

    知事見手帕包竟在棺裡,更覺得有把握了。

    不一會兒,仵作果然報道:&ldquo在頭頂心内,起出七寸長鋼簽一根,是吸鴉片煙用的煙簽。

    就隻這一傷緻命,此外沒有傷痕了。

    &rdquo書吏填明了屍格。

    這老婆見相驗出來了,登時想一頭撞死。

    無奈衙役們早已防範了這着,哪裡能由她在這時自盡呢?知事随即帶着回衙,這就隻一問便吐實了。

     原來和這老婆通奸的,不是旁人,就是那個被劉大存飯碗誤傷腦袋的隊官。

    這隊官從十月裡辦冬防,才率隊到這鄉下來。

    到防不久,便與這老婆通奸了。

    不過做得很秘密,外面沒人知道。

    兩人都嫌姓陳的礙眼,乘姓陳的在害病的時候,奸夫淫婦遂商通謀殺的方法。

    隊官原是吸鴉片煙的人,平日曾在《包公案》中,看了某氏用鐵釘從腦門心釘死丈夫,仵作相驗不出的故事,以為用鴉片煙鋼簽釘死的,即開棺相驗,也能瞞得過仵作。

    其實《包公案》是完全不曾看過《洗冤錄》,沒有絲毫相驗知識的人著的。

    相驗的時候,渾身骨節都得拆散蒸驗,豈有數寸長的鐵釘在腦門心裡,會瞞得過仵作的麼?這隊官若不是相信《包公案》這部小說,或者不至弄出這奇案來。

    然他隻相信謀殺親夫的鐵釘,卻不相信會有報冤的鳥獸,所以始終免不了抵死。

    報施之道,也不可謂不巧了。

     《紅玫瑰》第1卷21期民國十三年(1924)12月20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