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婿斷指

關燈
束,不甚舒服,自己便不大和韋馘見面。

    特地指派了幾個很漂亮的屬員,專一陪伴韋馘消遣。

     這幾個受了程群指派的人,其招待韋馘之殷勤,是不消說的了。

    凡是韋馘所歡喜的玩意兒,無不曲意體貼,以求能得韋馘的歡心。

    就隻一個嫖字,不敢引韋馘入勝。

    嫖以外的行樂方法,應有盡有。

    就中尤以賭為最厲害。

    韋馘初到時,還自己覺得是來入贅做新郎的,一切舉動都很客氣些兒。

    就是他生平最愛的賭博,從場下注,也不拿出平日在家鄉豪賭的樣子來。

    賭來賭去,賭到幾日之後,漸漸地賭得忘形了,哪裡再按捺得住性子。

    三百兩一注,五百兩一注,隻圖賭得痛快,什麼也不知道顧慮。

    他身邊帶來的銀錢,本也不少,然不論帶了若幹,如何能經得起他這般豪賭呢?他賭錢的手段,前面已說了,原不大高明,将帶來做結婚時正項開支的銀錢,泥沙也似的輸了出去。

    一般奉命陪伴他的人,雖未必有想赢他錢的心思,然他正式輸了出來,絕沒有無端退還給他的道理。

    韋馘是何等要強的人,也斷然做不出要赢家退包的事。

     這回韋馘賭到半夜,輸到半夜。

    同賭的都以為韋馘手中還有錢,其實已是輸得一幹二淨了。

    韋馘正做着寶官,同賭的壓下的注不小,一邊極輕,一邊極重。

    韋馘存着僥幸的心思,暗揣開出輕門來便好了,不肯示弱将寶一手揭去。

    誰知賭神竟好像要韋馘坍台的一般,偏偏開出來的是重門。

    韋馘一時賠不出錢來,這才急了。

    但是生性要強的人始終不肯當着人示弱,即對同賭的說道:&ldquo請大家等一會兒,我去拿了錢就來。

    &rdquo說着,約計了一個數目,須四五百兩銀子。

    這些人不敢使韋馘為難,齊說不要緊,留到明日玩的時候再算吧。

    這時韋馘口裡雖說去拿錢的話,然帶來的錢既輸光了,為人在客,一時又到哪裡去拿錢呢?見這些人如此說,也隻好就此下台,收拾安歇了。

     一個人睡在床上,想起賭錢的情形,又是懊悔又是着急。

    懊悔是把帶來做正用的錢輸光了,喜期在即,不能着人去家鄉趕錢;着急是該了賭博賬,不還給人面子上過不去,越想越睡不着。

    思量我初到此地,除了這裡以外,别無可以通融的親友。

    嶽父母雖是有錢,但我如何能丢這面子去向他開口。

    嶽父母以外的人,更是不用說的了。

    韋馘想到這裡不由得急得坐了起來。

     猛然間心中一動,便得了一個計較。

    暗想我聽說程家小姐甚是賢淑,我何不趁這時全衙門的人都睡着了,就去小姐房中要求她為我設法呢?她和我雖不曾成親,然我畢竟是她的丈夫,她不能不替我設法顧面子,并決不至将我去要求她的事,向人洩露。

    韋馘自覺計算不差,即時更換了一套黑色的短衣服,施展出平生本領來,從窗眼裡一躍上了屋檐,穿梁越脊,直到上房。

    尋着了小姐的閨闼,撬窗蹿了進去。

    将燈光剔亮,一手執燈,一手将繡帏撩起,輕輕喚了聲小姐。

    程小姐正面朝裡睡着,被喚得驚醒起來。

    回頭一看,見是一個面生男子,立在床前。

    正待喊救,韋馘已急忙說道:&ldquo我是韋馘,請小姐不用驚怕。

    我夤夜到小姐這裡來,自知無禮,隻是有萬不得已的事,不由我避嫌不來,望小姐原諒。

    &rdquo程小姐翻身坐起來,聽說就是自己的未婚丈夫,看容貌聽談吐也能知道不是個來行強暴的人,驚怕的心雖立時減去了大半,然害羞的心也立時充分地發生了。

    照例低着頭,紅着臉,一句話也回答不出。

    韋馘緊接着說道:&ldquo詳細情形,等到某日以後,再和小姐說明,此時來不及多說了。

    我今晚在這裡和某某幾人賭錢,把帶來的用費都輸光了。

    還該了某某四百兩銀子的賬。

    要顧我自己和小姐的面子,勢不能不從速還給人;又不能向别人去借,因此唯有到小姐這裡來,小姐快替我設法,顧全這次的顔面。

    &rdquo程小姐聽韋馘這麼說,沒奈何隻得回答道:&ldquo我這房裡所有的,僅有三百多兩銀子,要得急,隻好拿首飾去湊。

    銀子在那第三口皮箱裡。

    &rdquo韋馘一看那皮箱有鎖鎖着,也來不及問程小姐讨鑰匙,放下燈來走過去隻一撚,鎖便随手落了下來,開箱取出銀兩往懷中一揣。

    程小姐已從手腕上取下兩副金镯,擱在床緣上。

    韋馘也拿起來揣了,将要踴身上屋,忽然又動了個念頭,回身對程小姐說道:&ldquo求小姐不要以我這種行徑過于無賴,擱在心裡着急。

    我從此以後絕不敢再賭錢了。

    小姐或者不相信我這話,以為靠不住,我留一件信物在小姐這裡,好教小姐放心。

    &rdquo說完一口将左手的小指頭咬了下來,血淋淋地放在桌上。

    那指頭還在桌上跳了幾跳。

    韋馘已一躍上了房屋,由原路回到自己房裡,裹了傷指安歇。

    次日,換了金镯,歸還賭賬,從此果一生不再賭錢。

     《紅玫瑰》第1卷12期民國十三年(1924)10月18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