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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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聲朗讀這封信: 你明天早晨五點動身,有人把你送到聖日耳曼森林盡頭一個守林人家裡。

    他家二樓有你的一個房間。

    未經我的許可,不得走出這個房間,那裡有你所需要的一切。

    守林人和他的妻子都很可靠。

    不要給呂西安寫信。

    白天不要到窗口觀望。

    如想外出,可在夜間由看守帶領出去散步,路上要把車簾放下。

    這關系到呂西安的生死。

     呂西安今晚來與你道别。

    将此信當着他的面焚毀…… 呂西安當即在燭火上将這短箋燒掉了。

     “聽我說,呂西安,”艾絲苔像犯人聽取對自己的死刑判決書一樣聽人讀完了這封信後,說,“我不會再對你說我愛你了,否則就是蠢話……已經快五年了,我一直覺得愛你就像呼吸、生活一樣自然……那個無法理解的人把我安置在這裡,就像把一頭珍奇的小動物關在一個籠子裡。

    在他的保護下,我的幸福開始了,從第一天起,我就知道你将會結婚。

    婚姻是你前途的必要組成部分,上帝不許我制止你發迹。

    你的婚姻就是我的死期。

    但是我決不找你麻煩,我也不會像那些輕佻的女工用煤爐去自殺,我幹了一次,已經夠了,第二次會令人厭惡,就像瑪麗艾特說的那樣。

    不!我要離開法國,走得遠遠的。

    亞細亞掌握着一些她的國家的秘訣,她答應教我安樂死的辦法。

    在自己身上打一針,啪!一切都結束了。

    我隻要求一件事,我可愛的天使,就是不要讓人欺騙。

    對于生活,我心裡有數:從一八二四年我見到你的那天起,直到現在,我享受的幸福比十個幸福的女子還要多。

    把我看成原來的面目吧:我是一個既堅強又脆弱的女子。

    對我說一句:‘我要結婚了’,我就不會再有任何企求,隻要你對我親切地訣别,你将永遠不會聽到有人再談起我……” 艾絲苔講出這些話後,沉默了片刻。

    這些話的坦誠隻能與講話時的手勢和語氣的純樸相媲美。

     “你是不是要結婚?”她說,那明亮迷人的目光像匕首的利刃刺入呂西安的藍眼睛。

     “我們緻力于我的婚事,已經一年半了,現在沒有辦成。

    ”呂西安回答,“我不知道什麼時候能成。

    不過,我親愛的小姑娘,現在不是為了這個……現在事關神甫,事關我,你……我們受到了嚴重威脅……紐沁根發現了你……” “對,”她說,“在萬塞納森林裡。

    他認出我了嗎?……” “沒有。

    ”呂西安回答,“但是,他愛上了你,到了抛棄多少财産也在所不惜的程度。

    那次晚餐後,他談起你們相遇,描繪你的形象時,我沒有注意,情不自禁地流露出一絲微笑,因為我處身在社交場合,就像野人處身在敵對部落的陷阱之中。

    卡洛斯叫我不要操心,但認為這種境況很危險。

    如果紐沁根竟敢偵探我們,卡洛斯負責對付他。

    這種事,男爵是幹得出來的,他跟我說過警察局沒有本事。

    你在一個積滿煙炱的老壁爐裡點了一把大火……” “那麼,你的那個西班牙人準備怎麼辦?”艾絲苔溫和地說 “我什麼也不知道,他叫我放寬心睡大覺。

    ”呂西安回答,不敢者艾絲苔一眼。

     “要是這樣,我就像狗一樣乖乖地服從,這已經成了我的職業。

    ”艾絲苔說着把自己胳膊搭到呂西安手臂上,拉他進了自己卧室,對他說:“你在那個卑鄙的紐沁根家裡吃好這頓晚飯了嗎,我的呂呂?①” ①對呂西安的愛稱。

     “有亞細亞的烹調手藝,難以再在别人家吃到好飯,即使那家的家長名聲很大。

    不過,卡雷默做的飯就像過星期天一樣。

    ” 呂西安不由自主地把艾絲苔和克洛蒂爾德加以比較。

    情婦是那麼漂亮,始終那麼迷人,她還沒有讓那個吞噬最牢固的愛情的魔鬼——厭煩——靠近。

     “一個妻子分成兩處,真是遺憾!”呂西安心裡想,“一邊是詩意、肉欲、愛情、獻身、美麗、可愛……”艾絲苔在那裡像女人就寝前那樣,翻尋着什麼東西,來來回回,像蝴蝶似地飛來飛去,一邊哼着歌子。

    你簡直會說這是一隻蜂鳥。

    “而另一邊是姓氏高貴,名門望族,榮譽地位,善于社交!……沒有任何辦法把這兩者荟萃到一個人身上!”他大聲說。

     第二天早上七點鐘,詩人在這間粉白色的迷人的房間醒來時,發現隻有自己單獨一人。

    他打了一個鈴,神秘的歐羅巴跑了進來。

     “先生要什麼?” “艾絲苔!” “夫人四點三刻就出門了。

    遵照教士先生的吩咐,我收到郵費已付的一張新面孔。

    ” “一個女人?……” “不,先生,一個英國女人……是那種夜裡上班的女人。

    我們遵照吩咐,像服伺夫人一樣服伺她。

    先生要這麼個臊貨幹什麼呢?……可憐的夫人,她上車時哭了……‘反正得這麼做!……’她叫出聲來,‘我離開了這隻可憐的貓咪,他還在睡夢中呢’她擦着眼淚對我這樣說,‘歐羅巴,要是他看我一眼,或叫我一聲名字,我就會留下來,哪怕跟他一起去死……’您瞧,先生,我是那麼喜歡夫人,所以沒有讓她看見她的替身,很多别的女仆都會這麼幹,讓她心碎。

    ” “那個不認識的女人已經在這裡了嗎?……” “先生,那輛送夫人走的馬車,就是她乘來的。

    我遵照吩咐,把她藏在我的卧室裡。

    ” “她不錯吧?” “就像一個便宜貨的女人那樣呗。

    不過,如果先生能出力,她扮演自己的角色不會有什麼困難。

    ”歐羅巴說着去找那個假艾絲苔了。

     出現這件事的頭一天臨睡前,有财有勢的銀行家吩咐貼身男仆一到七點就把那個最機靈的商業警察有名的魯夏爾帶進一間小客廳。

    男爵穿着晨衣拖着拖鞋來到這裡…… “你們在瞎(耍)弄我!”警察向他緻禮時,他這樣回答說。

     “沒有别的辦法,男爵先生。

    我重視自己的職位。

    我已經榮幸地對您說過,我不能插手與我職位無關的事。

    我向您承諾的事,不就是讓您與我們警察中我認為最能為您效勞的人接頭嗎?可是,男爵先生是知道的,隔行如隔山……要造一幢房子,不能叫木匠去幹鎖匠的活。

    是這樣,我們有兩種警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