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寒風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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o你又不是長生颠子,要這樣的幫你們東家幹什麼?&rdquo 我在把長生的來信一行一行地讀下去的中間,腦裡盡在展開以長生為中心的各種悲喜的畫幅來。

    不識是什麼原因,對于長生的所以要寫那封信給我的主要動機,就是關于我們弟兄析産的事情等,我卻并不願多費一點思索。

    後來讀到了最後一張,捏到了重重包在黃書紙裡的那張中國銀行的五元舊鈔票的時候,不曉怎麼,我卻忽而覺得心裡有點痛起來了。

    無知的長生,他竟把這從節衣節食中積起來的五塊錢寄給我了,并且也不開一張彙票,也不作一封挂号或保險信寄。

    萬一這一封原信失去,或者中途被拆的時候,那你又怎麼辦呢?我想起了這一層,又想起了四位哥哥的對于經濟得失的精明的計算,并且舉起眼睛來看看寺檐頭風雲慘澹的山外的天空,茫然自失,竟不知不覺的呆坐到了天黑。

    等寺裡的小和尚送上燈來,叫我去吃晚飯的時候,我的這一種似甘又苦的傷感情懷,還沒有完全脫盡。

     長生背朝着外面,駝了背坐在竈前頭那張竹榻上吸煙,聽見了我和阿發的腳步聲,他就立了起來。

    看見了我,猛然間他也驚呆住了。

     &ldquo噢,和和&hellip&hellip,五五&hellip&hellip,你你&hellip&hellip&rdquo 可憐急得他叫也叫不出來,我和阿發,看了他那一種驚惶着急的樣子,不覺都哈哈哈哈的笑起來了,原來我的乳名叫作和尚,小的時候,他原是和尚和尚的叫我叫慣的,現在因為長年的不見,并且我也長大了,所以他看見我的時候,老不知道叫我作什麼的好。

    我笑了一陣,他的驚惶的樣子也安定了下去,阿發也笑着跑到竈下去弄火去了,我才開始問他: &ldquo你仍和我們住在一道麼?莊屋裡的情形怎麼樣?&rdquo 他搖了搖頭,作了一副很認真的樣子,對我呆視着輕輕的問說: &ldquo和和&hellip&hellip五,五先生,我那信你接到了麼?你&hellip&hellip你的來信,我也聽見說了,我很多謝你,可是我那女兒,也在叫我去同她們住。

    &rdquo 說到這裡,二嫂嫂已從前面走了進來,我就把長生撇下,舉起眼睛來看她。

    我在她的微笑的臉上,卻發見了一道隐伏在眉間的憂意。

     &ldquo老人家的脾氣,近來真越變得古怪了。

    &rdquo 她微笑搖搖頭說。

     &ldquo娘怎麼樣,病總不十分厲害吧?&rdquo 我問她。

     &ldquo病倒沒有什麼,可是她那種脾氣,長生吓,你總也知道的罷?&rdquo 說着她就轉向了長生,仿佛是在征他的同意。

    我這回跑了千把裡路,目的是想來看看這一位老母的病狀的,經嫂嫂那麼的一說,心裡倒也想起了從前我每次回來,她老人家每次總要和我意見沖突,弄得我不得不懊惱而走的種種事情,一瞬間我卻失悔了,深悔我這一回的飄然又回到了故鄉來。

    但再回頭一想,覺得她老人家究竟是年紀大了,象這樣在外面流離的我,如此的更和她能夠見得幾回的面。

    所以一挺起身,我就想跑出前廳上樓去看看她的病容。

    但走到了廳門邊上,嫂嫂又叫我回去說: &ldquo小叔,你是明白的人,她老人家脾氣向來是不好的,你現在還是不去看她罷,等吃了飯後,她高興一點的時候再去不遲。

    &rdquo 被嫂嫂這麼的一阻,我卻更想急急乎去見見她老的面了,于是就不管三七二十一,跑出前廳,跑上了廂樓。

     廂樓上的窗門似乎因為風多都關閉在那裡,所以房裡面光線異常的不足。

    我上樓之後,就開口親親熱熱地叫了一聲&ldquo娘!&rdquo但好久沒有回音。

    等我的目光習慣了暗處的光線,舉目向床上看去的時候,我才看出了床上的帳子系有半邊鈎挂起在那裡的,我們的那位老母卻背朝着了外床,打側睡在棉被窩裡。

    看了她半天的沒有回音,我以為她又睡着在那裡了,所以不敢再去驚動,就默默的在床前站立了好一會。

    看看她是聲息也沒有,一時似乎是不會醒轉來的樣子,我就打算輕輕走下樓來了,但剛一舉腳,床上我以為是睡着的她卻忽而發了粗暴的喉音說: &ldquo你也曉得回來的麼?&rdquo 我驚異極了,正好象是臨頭被潑了一身冷水。

     &ldquo你回來是想來分幾個錢去用用的罷?我的兒女要都是象你一樣,那我怕要死了爛在床上也沒有人來收拾哩!哼,你們真能幹,你那媳婦兒有她的毒計,你又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