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落的筆記本

關燈
dquo他敲敲腦袋,軟弱地答說。

     2 陳振聲記起了他失落了的筆記本。

     他清楚地記得,十七年前在上海,當他獲得第一份職業,開始工作的第一天,就買了那一本紙張粗劣、看起來一點也不惹眼的小筆記本。

    跟他的職業一樣,替一個在汪僞政府做&ldquo司令&rdquo的王家當私人賬房,都是卑微不足道的。

     但在卑微的表面之下,他有着深深感到光榮的内容。

    在王家,他獲得了許多珍貴的僞府軍事調動及&ldquo要人&rdquo行蹤的情報。

    在那本小筆記本裡面,瑣碎的、看來像是私人的零用賬之中,隐藏着極其機密的聯絡訊号。

     他住在王家,表面的工作非常清閑,唯一的幹涉來自丹珍。

    丹珍跟王家是親戚,她的父親是金融界的巨頭,跟僞府的要員有很密切的往還。

    因為如此,他不大願意理她,但丹珍總是找機會跟他接近,光是設法推拒她的層出不窮的約會,就得花費他不少珍貴的時間。

     然後有一天,他被捕了。

     那是晚上十一點鐘的時候,他正要上床,聽差來喊他,說&ldquo司令&rdquo請他有事商量。

     去到客廳,看見&ldquo司令&rdquo闆着臉一語不發,另外有兩個不相識的彪形大漢,一個守住門口,一個站在&ldquo司令&rdquo身邊,左手叉腰,衣襟被掀了起來,褲腰上插着一把手槍。

    從他的臉型來看,顯然是一個日本人。

     一看這情形,陳振聲完全明白了。

    但是,他非常鎮靜。

     &ldquo陳先生,你好好跟他們去!&rdquo 陳振聲點點頭。

    &ldquo讓我去換件衣服。

    &rdquo他說。

     &ldquo不必了。

    &rdquo 那兩人左右挾持着他,上了預先停在門口的汽車,往虹口一帶疾馳而去。

     在車中,陳振聲一言不發。

    他知道這時候最需要的是冷靜。

    他平日的工作,做得非常&ldquo幹淨&rdquo,在他卧室裡是搜不出什麼來的,唯一的麻煩,是随身攜帶的那個筆記本,剛才他要求回卧室去換衣服,用意即在想辦法弄走那個筆記本。

    現在仍舊得想辦法,一定得想辦法&hellip&hellip &ldquo對不起,有火柴嗎?&rdquo說着,他伸手到口袋中去,表示他是在掏煙盒,事實上他想把筆記本夾帶出來,再找一個空隙藏到什麼地方去。

     但等右手一摸到左襟的夾袋,他禁不住大吃一驚,片刻不離身而且永遠放在那個口袋裡的筆記本,此刻竟不在身上! 會到哪裡去了呢?仔細想了一下,今天一早還檢視過,下午天氣太熱,曾把上衣脫下來挂在衣架上,但自己始終沒有離開辦事的屋子,似乎不可能有人會來偷他的東西。

    當然,這隻是一種猜測,到底是怎麼掉了,現在沒有工夫去研究,要研究的是,可能落在什麼人手裡。

     這不外乎兩個結果,一是有人蓄意來偷他的筆記本,那麼,今晚上被捕,就是必然之事;一是無意中失落,恰如塞翁失馬,消除了唯一的&ldquo罪證&rdquo,出現在面前的将是一條生路。

     于是,他将原來準備從容就義的想法改變了,除非他們拿得出證據來,他将不會承認什麼! 果然,他們拿不出證據,陳振聲的信心一天比一天增加,咬着牙關忍受笞撻及疲勞訊問。

    大約半個月以後,非常出人意料地,竟被允許接見來探問他的人。

    這個人,是丹珍。

     &ldquo你好嗎?&rdquo丹珍眼圈紅紅的,可是嘴角上挂着比哭還要令人難受的笑容。

     &ldquo你怎麼會到這裡來?&rdquo他說。

     丹珍對監視着的人看了一眼,微微搖頭,似乎有不便回答的神氣。

     他知道她有許多想問而不便問的話,譬如挨打了沒有?挨餓了沒有?到底你是不是&ldquo重慶來的&rdquo等等。

    于是,深深地投射以感激的一瞥,表示了解和安慰。

     &ldquo我們知道你是冤枉的,正在替你解釋。

    你放心,不會有多大問題的。

    &rdquo 他點點頭,仍舊不能說什麼,但是心裡卻另有一種酸楚,不是可憐自己,而是可憐丹珍。

     彼此這樣凝視着,加上監視的人的冷眼,陳振聲感到空氣似乎僵化了,必須得找些話來說,才可以把時間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