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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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将階級的軍官有四人,薦字頭的局長有五人,楊志落難,寶刀隻能當作白鐵賣,非大丈夫能屈能伸,胸襟自有不同。

    有一位大闆,一表堂堂,好不昂藏,當年演過李秀成之死,富有藝術天才;他說起陶金劉瓊都是我輩中人,絕非吹牛。

    到如今,向脂粉隊裡裝笑臉,陪小心,打躬作揖,低聲下氣。

    當然,他們也有一肚子牢騷;看老闆臉色,向紅星低頭,聽客人閑話,三面受氣,所為何來!&ldquo要不過看在錢的面上,咱老子怕不幹掉這雜種的!&rdquo時勢不同,誠所謂&ldquo一錢癟死英雄漢也&rdquo! 變态心理學上,有所謂精神上的補償作用的;這種&ldquo補償&rdquo,透過了他們的下意識,顯得非常微妙。

    他們當然忘不了那&ldquo份&rdquo高的出身,事實上卻迫著他們在低頭。

    這份悶著的悶氣,有時要出在舞女身上;越是走黴的舞女,越碰上了她們的晦氣,坐茅房,吃湯圓,看你黑得找死。

    有時也出在客人身上,連哄帶騙,怕不挖空你的錢袋,開幕剪彩,出盡了花樣;看瘟生傾家蕩産,讓哂家拍手稱快,就是這麼一種心理。

    大班、舞女、客人,這三角形的任何兩邊之和,都大于其他一邊,所以舞場上的鬥争場面,也跟政治上的&ldquo苦疊打&rdquo一樣精彩。

    有時,奇峰突起,兩個舞女,你咬我的鼻子,我抓你的頭發,一場全武打,到了叫&ldquo999&rdquo收場;這又是一種等邊三角形。

    語雲:沒有鬥争,就沒有喜劇,也就沒有悲劇。

    上一月,有五個舞女,争一們舞客的大場面,那才逞鬥争之奇觀;我們應該想舞場不景氣,謀生之途太狹了呢! 一個偶然的機會,我曾在一家小舞院認識了一個很年輕的女孩,她天真無邪,無憂無慮,她的臉上不曾背著辛酸愁苦的經曆,也沒那些精靈古怪的念頭。

    她有意伴著我們跳舞,對跳舞有真實興趣,她的談話,也許說得很幼稚,卻也不那麼&ldquo庸俗&rdquo&ldquo粗鄙&rdquo得吓人──停在這句上,一定有人以為我是看中了她了,不,你還是聽我講下去吧;她的悲愁,就比那些&ldquo天涯淪落人&rdquo還要沉重。

    這一類女孩子,四五歲時候,就賣給&ldquo職業&rdquo販子作養女,她,此刻隻是皺妓似的,給變相的老鸨作搖錢樹。

    她們也有自己的父母,事實上卻正是日出裡的小東西;香港市場上,三四千舞女中,這樣的可憐蟲,據說有六七百之多。

    舞業的&ldquo金八&rdquo,&ldquo黑三&rdquo,&ldquo王福升&rdquo串演著這一幕新的&ldquo日出&rdquo,我們碰到的,不是&ldquo小東西&rdquo便是&ldquo陳白露&rdquo,我們這一群人,隻是一些不懂事的&ldquo方達生&rdquo而已。

     前些日子,我曾搜集了一些舞場的資料,開始寫這本&ldquo酒店&rdquo,友人陳蘭荪兄一開頭就說:&ldquo你已經寫得太遲了,&lsquo難官落魄,嬌妻伴舞&rsquo,&lsquo孝子争風,舞娘服毒&rsquo,這些題材,司空見慣,已經變成老調了。

    &rdquo他又說我寫得太早了,把這一份材料,留到二三十年後去寫,那時候,經過了回憶的經解,會有另外的一種情趣。

    他的話是不錯的,然而,這些場面之中,也讓我了解了這個社會,以及解答這個社會問題的答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