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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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我方則不免再來一度堅壁清野。
那麼剛覆蓋好的茅舍又要再成灰燼，鄉民之餘糧又是升鬥無留，那又于心何忍？豈不是存此想望也是不仁之甚？然則徐承茵如何得建軍功？又憑什麼可以叮囑柔福帝姬忍耐地等着？ 轉瞬已是春去夏來。
有一日承茵從步兵營裡練刀回來，他還吩咐陳進忠備水洗澡，這時已有吳總管來告。
&ldquo徐副尉，&rdquo他喜氣洋洋地說，&ldquo天大的好消息！皇上已任命我家大人為兩河宣撫使，這是大帥的名位！凡是河東、河北的軍事一概聽他調度！我們不出三五日就要駐節于河陽，還要預備收納各路調來的兵馬，你趕緊把自己的事收拾妥當，我們一說開拔就要開拔！&rdquo 徐承茵在京裡無甚私人之事，他所定制的一襲鬥篷，要縫衣匠連夜趕工，他在修理的馬靴，也要陳進忠即日取回。
這些微屑之事都不足道。
可是那宮中還有那淘氣的小妮子，曾有山盟海誓，現在行軍在即，怎能說毫無牽挂呢？有了上次的經驗，他又不敢再遞匿名詩，他于是寫了一封短緘，外稱&ldquo送呈大内中侍大夫杜鈞啟&rdquo。
内稱：&ldquo卑職畫學谕徐謹禀，祈代陳蘭熏閣柔福殿下，職奉命随兩河宣撫使李北行，今後有關《清明上河圖》未盡之事，祈賜示河陽軍門進勇副尉為禱，恭候尊安。
&rdquo他料想此信息以軍郵付出，應可由杜勳太監轉至帝姬。
即被截也不會惹出亂子。
又料不到他們離京赴河陽前夕有宮内小珰發送一封回信，内具芳箋，一看即是柔福的筆墨，内有《滿江紅》詞，用下平麻韻寫出： 山河帶砺，面臨着，暮雨朝霞。
怎奈得，地北風雲，天際胡笳。
壯士有懷難報國，匈奴未靖不言家。
旦夕從戎投筆去，逐玉花。
涉易水，歌燕市；荷畫戟，駕輕車。
黃蘆出塞，度幕何顧星沙。
辭廟今朝序末班，奏凱明日冠京華。
淩煙自繪，匠意英姿，兩無差。
承茵讀着，手中仍執着柔福的梅花箋，眼睛則睇望窗沿，想象意中人作詞的情景。
本來《滿江紅》這一牌名，前人斷句、押韻各有不同，甚至字句多寡也不一緻，有些人即以為大可以由填詞的人創意。
但是這詞牌内第三、第七兩行須對仗，而且麻韻也缺乏轉韻的字眼，所以不如想象的簡單。
隻是以一個生長宮中的小女子，能寫這樣的文字，也至為不易。
以&ldquo壯士&rdquo對&ldquo匈奴&rdquo，又不免令人發笑。
文句仍多柔福喜愛的倒裝法，有如&ldquo山河帶砺&rdquo和&ldquo從戎投筆&rdquo，所以雖沒有她上次那樣&ldquo杼裡&rdquo的簽名，一看即知仍是出自她的手筆。
又有接連三個仄聲的文句，&ldquo怎奈得&rdquo&ldquo涉易水&rdquo和&ldquo荷畫戟&rdquo，讀來有&ldquo插、插、插&rdquo的感覺，一方面提供行軍的情調，一方面她也表示獲悉他從戎的情形，表示一意支持。
她自己受唐詩的影響重，如&ldquo逐玉花&rdquo，典出于杜甫的《丹青行》，内有&ldquo先帝天馬玉華骢&rdquo之句。
&ldquo黃蘆出塞&rdquo卻仿王昌齡《塞上曲》内中&ldquo處處黃蘆草&rdquo的描寫，此外她讀司馬遷書必已留下深刻的記憶，不然&ldquo涉易水&rdquo&ldquo歌燕市&rdquo不能平白地道出。
二者出自《史記·刺客列傳》。
&ldquo度幕&rdquo據诠釋系橫渡沙漠，又出自《匈奴列傳》。
這樣看來她之景慕前人慷慨悲歌，與自己同，必定也在欣賞他的有志在軍中建功立業。
所以&ldquo辭廟今朝序末班&rdquo，還是職卑位微，&ldquo奏凱明日冠京華&rdquo卻已出人頭地了。
而且全詞最帶創意的地方，還是最後一行。
她知道徐承茵能作畫，就鼓勵他來日煙淩閣圖功臣像的時候作自繪像，讓他藝術家的造詣與年少軍官飒爽的容貌互相印證，都趨上乘。
這樣看來，她深切地了解他自負氣節，不願以便宜的做法去赢得她天潢帝裔。
他雖不必一字一句如字面所說，渡易水，去度幕擒匈奴單于，總之&hellip&hellip 當陳進忠捧着他的新鬥篷入室的時候，他發現他的大爺在自言自語。
他說的是：&ldquo總之，我隻能有進無退。
&rdquo
那麼剛覆蓋好的茅舍又要再成灰燼，鄉民之餘糧又是升鬥無留，那又于心何忍？豈不是存此想望也是不仁之甚？然則徐承茵如何得建軍功？又憑什麼可以叮囑柔福帝姬忍耐地等着？ 轉瞬已是春去夏來。
有一日承茵從步兵營裡練刀回來，他還吩咐陳進忠備水洗澡，這時已有吳總管來告。
&ldquo徐副尉，&rdquo他喜氣洋洋地說，&ldquo天大的好消息！皇上已任命我家大人為兩河宣撫使，這是大帥的名位！凡是河東、河北的軍事一概聽他調度！我們不出三五日就要駐節于河陽，還要預備收納各路調來的兵馬，你趕緊把自己的事收拾妥當，我們一說開拔就要開拔！&rdquo 徐承茵在京裡無甚私人之事，他所定制的一襲鬥篷，要縫衣匠連夜趕工，他在修理的馬靴，也要陳進忠即日取回。
這些微屑之事都不足道。
可是那宮中還有那淘氣的小妮子，曾有山盟海誓，現在行軍在即，怎能說毫無牽挂呢？有了上次的經驗，他又不敢再遞匿名詩，他于是寫了一封短緘，外稱&ldquo送呈大内中侍大夫杜鈞啟&rdquo。
内稱：&ldquo卑職畫學谕徐謹禀，祈代陳蘭熏閣柔福殿下，職奉命随兩河宣撫使李北行，今後有關《清明上河圖》未盡之事，祈賜示河陽軍門進勇副尉為禱，恭候尊安。
&rdquo他料想此信息以軍郵付出，應可由杜勳太監轉至帝姬。
即被截也不會惹出亂子。
又料不到他們離京赴河陽前夕有宮内小珰發送一封回信，内具芳箋，一看即是柔福的筆墨，内有《滿江紅》詞，用下平麻韻寫出： 山河帶砺，面臨着，暮雨朝霞。
怎奈得，地北風雲，天際胡笳。
壯士有懷難報國，匈奴未靖不言家。
旦夕從戎投筆去，逐玉花。
涉易水，歌燕市；荷畫戟，駕輕車。
黃蘆出塞，度幕何顧星沙。
辭廟今朝序末班，奏凱明日冠京華。
淩煙自繪，匠意英姿，兩無差。
承茵讀着，手中仍執着柔福的梅花箋，眼睛則睇望窗沿，想象意中人作詞的情景。
本來《滿江紅》這一牌名，前人斷句、押韻各有不同，甚至字句多寡也不一緻，有些人即以為大可以由填詞的人創意。
但是這詞牌内第三、第七兩行須對仗，而且麻韻也缺乏轉韻的字眼，所以不如想象的簡單。
隻是以一個生長宮中的小女子，能寫這樣的文字，也至為不易。
以&ldquo壯士&rdquo對&ldquo匈奴&rdquo，又不免令人發笑。
文句仍多柔福喜愛的倒裝法，有如&ldquo山河帶砺&rdquo和&ldquo從戎投筆&rdquo，所以雖沒有她上次那樣&ldquo杼裡&rdquo的簽名，一看即知仍是出自她的手筆。
又有接連三個仄聲的文句，&ldquo怎奈得&rdquo&ldquo涉易水&rdquo和&ldquo荷畫戟&rdquo，讀來有&ldquo插、插、插&rdquo的感覺，一方面提供行軍的情調，一方面她也表示獲悉他從戎的情形，表示一意支持。
她自己受唐詩的影響重，如&ldquo逐玉花&rdquo，典出于杜甫的《丹青行》，内有&ldquo先帝天馬玉華骢&rdquo之句。
&ldquo黃蘆出塞&rdquo卻仿王昌齡《塞上曲》内中&ldquo處處黃蘆草&rdquo的描寫，此外她讀司馬遷書必已留下深刻的記憶，不然&ldquo涉易水&rdquo&ldquo歌燕市&rdquo不能平白地道出。
二者出自《史記·刺客列傳》。
&ldquo度幕&rdquo據诠釋系橫渡沙漠，又出自《匈奴列傳》。
這樣看來她之景慕前人慷慨悲歌，與自己同，必定也在欣賞他的有志在軍中建功立業。
所以&ldquo辭廟今朝序末班&rdquo，還是職卑位微，&ldquo奏凱明日冠京華&rdquo卻已出人頭地了。
而且全詞最帶創意的地方，還是最後一行。
她知道徐承茵能作畫，就鼓勵他來日煙淩閣圖功臣像的時候作自繪像，讓他藝術家的造詣與年少軍官飒爽的容貌互相印證，都趨上乘。
這樣看來，她深切地了解他自負氣節，不願以便宜的做法去赢得她天潢帝裔。
他雖不必一字一句如字面所說，渡易水，去度幕擒匈奴單于，總之&hellip&hellip 當陳進忠捧着他的新鬥篷入室的時候，他發現他的大爺在自言自語。
他說的是：&ldquo總之，我隻能有進無退。
&rdqu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