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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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即你無心貪污也不得不貪污。

    原來官方隻有向下屬勒索攤派的習慣,無政府與民間依法互惠做生意之可能。

    愈是國庫充實,那上面的财富愈不能下放。

    我朝雖制定募兵發饷,一旦有了團練保甲等名目,實際上仍是向下勒派。

    而且規矩一濫,所派愈是推向無力擔承申冤的門戶,于是産生虛浮缺額。

    所謂冗官冗兵,也在此條件下産生。

    人家一吃缺,你也得吃,否則隻有你吃虧;人家一勒索,你也得勒索,否則你的隊伍愈短缺。

    這軍前征信郎一直替人家彌補掩飾。

    一到事發,危機在即,也在為各人做替死鬼,他還來不及回家收拾衣冠,就得倉促出走。

     為什麼大家都知道此情形,沒有一個事前說實話,難道這麼多人竟完全沒有頭腦,不知道一張紙終于包不住火嗎? 陸澹園又解釋:當初大家都希望圖遼功成。

    那契丹人中有好幾個将領當中确有幾十萬真人實馬,如果把他們收編吃了過來,最少也可以将我方原來的虛額填補上四五成。

    不料遼将不肯上當,他們之中已有幾人來過京師,一看穿南朝的虛實,也就見風轉舵,歸順于女真人了。

    他又将熱茶抿了一口,反問承茵:&ldquo你聽見過郭藥師的名字嗎?&rdquo 承茵豈有不知,去年他與陸澹園相聚,即聽見他說及此人。

    他和趙良嗣,當時都被視作遼之内奸,我大宋之肱股重臣。

    不久之前那郭藥師還來京師朝觐,遍受歡迎。

    他看清了大宋外強中幹,即志願為大金國的先鋒。

    那女真人也有心計,隻派他為留守,倒把他部下兵馬,編入金國皇四子的征宋行列。

     兩人都沒有提及的則是澹園的婚姻,看來他與童家聯姻一事已成泡影,而童太尉尚是自己身家性命難保。

    但是他澹園與蘇青能否破鏡重圓,還待他們自身決定。

    徐承茵就想不起一個閨女,首先給人家定親,次之退婚,而終又重歸于好的例子。

    所以此事慢說,刻下隻算周濟難友,讓他渡過目下難關,讓他回鄉找一個偏靜的地方躲過風聲再說。

    于是在入睡之前他已将陸澹園前贈他的窄棉袍還敬了他,外加剛領來的官米一袋,又陌錢四千作為南回的路費,順便又告訴他沿途關卡需要注意留神的地方。

     既然自己不念舊惡地寬大為懷,他就覺得理直氣壯地問他一事。

    徐承茵無意小心眼,卻也免不得好奇。

    澹園一向把李功敏當作第一知交,即是與自己為姻親時仍是先李後徐,何以今回落難卻不先求助于國子監之直講? 陸澹園面上現出一陣苦笑,他皺着眉頭說:&ldquo承茵,那國子監是不能輕易去的,他們那批太學生成日讨論伏阙上書,又在各齋舍内外派出糾察,防備開封府監視,你如果近前,他們會給你百般留難,倘有三言兩語不合,他們先給你一陣毒打&hellip&hellip&rdquo說時他又用手撫着左額。

    承茵看去果然上有青色傷痕。

     &ldquo那麼你見過樓華月沒有?她不是和你相好?&rdquo 澹園反着問他:&ldquo你還不知道華月的事?&rdquo承茵隻默默地搖頭。

     &ldquo上次郭藥師來京,&rdquo澹園即此解釋,&ldquo他們領他至樓家住夜,他看上了華月。

    官方正想籠絡這人,大家即向樓家交涉,預備買她送郭帥為妾,華月執意不從。

    當天晚上她哭了一晚,第二天早上她穿着一套青衣布裙,也不帶首飾,隻是乘人不備,跳入蔡河裡淹死了。

    &rdquo 徐承茵聽着不覺瞻望空際,心中想着,四年半前他首先遇見這位尉氏縣來的女孩子,剛初步流落風塵,現在卻已葬身于蔡河。

    原來蔡河也是由尉氏縣來的闵水經過祥符彙合而成。

    今朝她素妝蹈水,也算完結了命運中注定的旅程。

    但望她能将在東京五十來個月燈紅酒綠的生活,當作一場噩夢,自此魂兮不昧,還歸于初來的純樸天真。

    這樣想着,他也深長地呼吸,松釋了自己胸中的感慨。

    他再低首注視陸澹園,看到他面有疑惑的樣子,又禁不住想:你是我的妹夫與否,這間廳房也是你最後能獲得周濟的出處。

    總算你的機緣好,還有我徐承茵和沁園巷在。

     自陸澹園次晨悄悄離京之後,承茵覺得分外地寂寞。

    他自到東京以來的新交舊識,一個個地相繼隔絕。

    自己自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