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回 鄙她父何忍抹她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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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dquo桑小姐,你請坐呀,反正小玉沒帶來,你就好好兒談一會兒去吧。

    &rdquo 秋露對于他這一句&ldquo好好兒談一會兒去吧&rdquo的話中猜測,似乎其中還含有一層意思的,芳心不免蕩漾了一下,一撩眼皮,掀着酒窩兒嬌媚地笑了笑,真的身子在桌旁坐下來。

    毓秀在她坐下的時候,發現她頭上梳了兩條辮子,從鬓上直彎到後腦上去,仿佛隻有十五六歲小姑娘似的,臉蛋兒更襯得令人可愛,遂也步到桌旁坐下,望了她一眼,笑道: &ldquo桑小姐,你梳了辮子,就像孩子似的。

    &rdquo &ldquo本來我們不還是個孩子嗎?&rdquo 秋露聽他這樣說,臉更嬌紅一些,繞過媚意的俏眼瞟他一下,很羞澀地笑起來。

    毓秀覺得秋露帶有些村姑的風味,樸素、純潔、天真,和毓珠相較,另有一種妩媚的風韻,點頭笑道: &ldquo這話正是,沒有結過婚,總還是個小孩子。

    桑小姐,這辮子自己梳的嗎?&rdquo &ldquo不,是嫂嫂給我梳的。

    我曉得,一定怪不好看的,對不?&rdquo 秋露聽他隻管在辮子上說話,心裡便起了誤會。

    其實毓秀覺得沒有什麼正經事可談,無非閑談着解一會兒悶罷了。

    今聽秋露這樣說,便忙笑道: &ldquo你别誤會,我覺得是怪可愛的&hellip&hellip&rdquo 毓秀原是說怪好看的,不知怎的,竟誤說了怪可愛的,待要縮住,已經來不及。

    果然,秋露聽了,卻逗給了他一個妩媚的嬌嗔。

    這嬌嗔在毓秀眼裡瞧來,是妩媚到了極點,同時也可愛到了極點,一時心裡不住地蕩漾,忍不住哧哧地笑起來。

    秋露被他這麼一笑,如何還忍熬得住?那玫瑰花兒般的頰上,這個傾人的笑窩兒也就沒有平複的時候了。

     &ldquo鄭先生,我走了,小玉醒來要哭的。

    &rdquo 秋露被他笑得十分難為情,覺得老坐着沒有事也沒意思,遂站起身子,向他點了點頭。

    毓秀聽她這話宛然是做娘的口吻,這就噗地一笑。

    秋露見他笑得奇怪,遂瞟他一眼,說道: &ldquo你笑什麼?&rdquo &ldquo我笑你好像是小玉的媽似的&hellip&hellip&rdquo 毓秀聽她問着,也就情不自禁地說了出來。

    秋露恨恨地啐他一口,哧的一聲,身子早已逃出房去了。

     這晚,毓秀躺在床上,哪裡合得上眼?想着毓珠待我的情分,真可說是海無其深、天無其高,然而秋露待我的情分和毓珠相較,又何嘗分得出厚薄呢?唉!我确實是太幸福了,想不到在這天涯落魄的境況下,竟有這麼兩個美豔的姑娘來愛上我,這不是做夢也想不到嗎?秋露給我洗衣服,處處舉動,沒有不顯出做賢妻的樣子。

    她說隻要彼此實心眼兒相待,也就是了。

    這兩句話,不是已經很明白地告訴了我嗎?那麼我當然抛不了她,而且也不忍心抛她,因為她是一個同情我身世的姑娘,我怎麼能使一個愛我的姑娘而陷害她到悲哀的境地裡去呢?況且我也的确是愛她的,唉!秋露到底太使我感動了。

    不過對于毓珠的一片癡情,我又怎麼能夠忘記她呢?我和她雖然是萍水相逢,然而她對我的印象卻已有相當的認識了,所以她一知道我是鄭毓秀,她立刻就對我表示無限的好感。

    她這熱情的爆發,絕不能和普通浪漫姑娘同日而語的。

    我相信她的熱情是完全灌在我的身上,因為她認定我是她理想中的情人,甚至于丈夫,所以才這樣赤裸裸地對待我,這叫我又如何能夠忘得了她?唉!毓珠究竟也太使我感動了。

     毓秀躺在床上,想着秋露的好處,覺得是難以忘記;想着毓珠的好處,也是不忍忘卻,想到後來,實在一個都抛不得。

    毓秀感到太幸福了,心頭開始也會有些痛苦起來,耳鼓裡聽到廂房中的無線電是開得怪響的,前樓打牌的聲音又這樣嘈雜,這使毓秀更加地失眠了。

    還是起來寫一會兒小說吧!毓秀心裡有了這麼一個感覺之後,于是匆匆披衣起來,坐到寫字台旁,把稿紙取出,握了鋼筆杆,文思剛剛集中在一處,突然前樓一聲&ldquo中風碰碰&rdquo的聲音又把他文思打斷了。

    在這樣環境之下,叫毓秀怎能落筆寫一個字?他心頭有些憤怒,這些社會上的寄生蟲,簡直一天到晚沒有事情的嗎?奇怪!奇怪!他們生長到世界上來,就是天天抹這一百三十六隻的牌嗎?這是職務嗎?這是事業嗎?這是使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