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嘲戲第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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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武帝嘗吟謝莊《月賦》,稱歎良久,謂顔延之曰:“希逸此作,可謂前不見古人,後不見來者。昔陳王何足尚邪!”延之對曰:“誠如聖旨。然其曰‘美人邁兮音信闊,隔千裡兮共明月’,知之不亦晚乎?”帝深以為然。及見希逸,希逸對曰:“延之詩雲:‘生為長相思,殁為長不歸。’豈不更加于臣邪?”帝拊掌竟日。國初長孫太尉見歐陽率更姿形麼陋,嘲之曰:“聳膊成山字,埋肩畏出頭。誰言麟閣上,畫此一狝猴。”詢亦酬之曰:“索頭連背暖,漫襠畏肚寒。隻緣心混混,所以面團團。”太宗聞之而笑曰:“詢此嘲,豈不畏皇後聞邪?”

    則天朝,左司郎中張元一滑稽善谑。時西戎犯邊,則天欲諸武立功,因行封爵,命武懿宗統兵以禦之。寇未入塞,懿宗始逾邠郊,畏懦而遁。懿宗短陋,元一嘲之曰:“長弓短度箭,蜀馬臨高蹁。去賊七百裡,隅牆獨自戰。忽然逢着賊,騎豬向南竄。”則天聞之,初未悟,曰:“懿宗無馬邪?何故騎豬?”元一解之曰:“騎豬者,是夾豕走也。”則天乃大笑。懿宗怒曰:“元一夙搆,貴欲辱臣。”則天命賦詩與之,懿宗請賦“菶”字。元一立嘲曰:“裹頭極草草,掠鬓不菶菶。未見桃花面皮,先作杏子眼孔。”則天大歡,故懿宗不能侵傷。

    開元中,宰相蘇味道與張昌齡俱有名,暇日相遇,互相誇诮。昌齡曰:“某詩所以不及相公者,為無‘銀花合’故也。”蘇有《觀燈》詩曰:“火樹銀花台,星橋鐵鎖開。暗塵随馬去,明月逐人來。”味道雲:“子詩雖無‘銀花合’,還有‘金銅釘’。”昌齡贈張昌宗詩曰:“昔日浮丘伯,今同丁令威。”遂相與拊掌大笑。詩人張祜,未嘗識白公。白公刺蘇州,祜始來谒。才見白,白曰:“久欽籍,嘗記得君款頭詩。”祜愕然曰:“舍人何所謂?”白曰:“‘鴛鴦钿帶抛何處,孔雀羅衫付阿誰?’非款頭何邪?”張頓首微笑,仰而答曰:“祜亦嘗記得舍人目連變。”白曰:“何也?”祜曰:“‘上窮碧落下黃泉,兩處茫茫皆不見。’非目連變何邪?”遂與歡宴竟日。

    沈佺期以罪谪,遇恩,複官秩,朱绂未複。嘗内宴,群臣皆歌《回波樂》,撰詞起舞,因是多求遷擢。佺期詞曰:“回波爾似儉期,流向嶺外生歸。身名已蒙齒錄,袍笏未複牙绯。”中宗即以绯魚賜之。崔日用為禦史中丞,賜紫。是時佩魚須有特恩,亦因内宴,中宗命群臣撰詞,日用曰:“台中鼠子直須谙,信足跳梁上壁龛。倚翻燈脂污張五,還來齧帶報韓三。莫浪語,直王相,大家必若賜金龜,賣卻貓兒相賞①。”中宗亦以绯魚賜之。

    ①“賞”,《津逮》本作“報上”。中宗朝,禦史大夫裴談崇奉釋氏。妻悍妬,談畏之如嚴君。嘗謂人:“妻有可畏者三:少妙之時,視之如生菩薩。及男女滿前,視之如九子魔母,安有人不畏九子母耶?及五十六十,薄施妝粉或黑,祝之如鸠盤荼,安有人不畏鸠盤荼?”時韋庶人頗襲武氏之風軌,中宗漸畏之。内宴唱《回波詞》,有優人詞曰:“回波爾時栲栳,怕婦也是大好。外邊隻有裴談,内裡無過李老。”韋後意色自得,以束帛賜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