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回 石門鎮鬼附活人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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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你照管家事,并非索命而來,你何須苦苦推阻。

    ”說罷,又嗚嗚咽咽的哭了半晌,把楊敬山的兩口兒,吓得戰戰兢兢,縮做一堆,沒有理會處。

     自此,至親三個,并着顧四,日常行坐不離。

    若往田間,張氏也即出到門外坐着,到晚來都在一間房内歇息。

    每遇有事商量,或與人閑話,中間他便高聲接應,剌剌不休。

    有時風清月朗,便聞他擊戶而歌,莞然若笑。

    有時雨慘更殘,便聞他啾啾唧唧,如怨如啼。

    那楊敬山也曾幾次哀求,百方禳禱,那裡驅遣得去。

    以後将及半載,也便日漸相忘,不以為異。

     忽一日,更餘時分,楊敬山已經睡熟,張氏連聲喚道:“外面恰像有人腳步走響,那米兒豆兒俱在中間屋内,隻怕有個歹人潛在家裡,我和你起來,點着燈兒出去一看。

    ”楊敬山自夢中驚醒,模糊未答。

    那鬼應聲道:“适才是我響動,并沒有人潛在家裡,阿爹你可放心安睡,不要起來罷。

    ”又一日,不見了一把沒柄的斧頭,楊敬山悄悄的對着張氏道:“這兩日隻有後面的王阿壽常來走動,那把斧頭是我親手放在廂房裡面的,為甚再尋不見?決被那厮掏摸去了。

    ”那鬼從旁嚷道:“阿爹,你不要疑錯了王阿壽,那把斧頭是前村的張狗郎偷去,藏在門前稻柴底下。

    我就在那一晚到他家裡,親眼見的。

    ”楊敬山點頭道:“是了,是了。

    前晚黃昏時候,那厮果然在我家裡東張西望,想必是他偷去。

    ”連忙走到前村,告訴那張狗郎的父親張孝,要這斧頭。

    張狗郎道:“啊呀,你這老人家好沒正經,自家沒了東西,反白白的冤人做賊。

    怪道你家現放着一個鬼在家裡,便會說這樣鬼話。

    ”楊敬山見不肯認,就向門前稻柴底下,細細的搜了一遍,那裡見個斧頭的影兒。

    沒有意思,隻得走了回來。

    那張狗郎看見搜尋不出,就去投了總甲,一同走到楊敬山家裡,亂嚷亂罵,要尋厮打。

    楊敬山不勝氣苦道:“平白地撞着這冤魂,鎮日在家吵鬧不安也就罷了,還要累我惹着這樣閑氣。

    ”那鬼随口應道:“阿爹你且不要埋怨我,我自當面與他對理,看他怎樣賴得。

    ”當下張狗兒正在敲台拍凳,咆哮亂跳。

    忽被一陣旋風打從屋角吹卷進來,風影裡面,隻見阿喜亂發披頭,血痕滿頰,戟手向前道:“你還認得我麼?那一晚我親眼見你偷去藏在稻柴底下,就是你家兄弟也曉得的。

     你若拿來還我主人,萬事全休。

    設或不肯,我就捉了你去。

    ” 急得張狗郎連連叩頭道:“饒命,饒命,這把斧兒果然是我偷去的,如今情願送還,再不敢胡賴了。

    ”那楊敬山并着衆人在旁,不見阿喜,隻見張狗郎做着這個模樣。

    又驚又怕,又覺好笑。

    當下張狗郎沒命的奔回家裡,說與張孝。

    張孝十分害怕,就把斧頭送還,親自到門謝罪。

     話休繁絮,那年十一月間,楊敬山聘着朱仁甫的女兒,做了媳婦。

    那朱仁甫雖有田産,是個一文不舍的。

    要了盤盒财禮,并不置備妝奁,竟把一個光身女兒送過成親。

    當合卺那一夜,楊敬山生在房裡,悶悶不悅。

    那鬼從旁勸道:“你這老人家何消着惱,雖則費了許多盤盒,沒有嫁妝,幸喜大嬸人物既好,性又伶俐,隻要會做人家,也就夠了。

    我是好話,休要怪我多嘴插舌,強來勸你。

    ”楊敬山聽畢,愈加厭悶。

     到了次日,置酒會親。

    把那媳婦偷眼一看,果有幾分姿色,也便歡喜。

    及至三朝,朱氏親到廚下,炊煮羹湯。

    終是後生閨女,不曾做慣。

    剛剛捏着一隻碗兒,失手墜地,跌得粉碎。

    張氏看見,一時性發,也管不得三朝新婦,厲聲叱咤。

    那鬼忽從竈前叫道:“親娘,不要淘這閑氣。

    适才是我擦身經過,以緻那隻碗兒失手打碎,卻與大嬸無幹,休要埋怨錯了。

    ”誰想朱氏最是一個膽小的,猛聽得虛空說話,驚得心内突突亂跳。

    那晚頭疼身熱,就染了一場重病,延醫調治,不能痊可。

    張氏與楊敬山計議道:“從那冤孽進門,攪擾得晝夜不安,生活俱廢。

     剛剛讨得一個媳婦,又被他驚出病來。

    似此怎生過得。

    每聞城隍廟内新到一個江西道士,頗有捉鬼靈符,你何不進城,求他驅遣。

    ”楊敬山唯唯應諾。

    隻因此一去,更惹出天大的一番奇禍。

     要知端的,下回便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