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三回 火夫與司機之幸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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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太後沒有上車之前,還有一件事情是必須注意的。

    其實也是一種很頑固的習慣。

    就是每當聖駕臨幸任何一座建築物的時候,第一個走進去的,必須是伊自己;要是已經有人在裡頭的話,這個人就得先行退出來,必須讓太後走進去之後,其餘的人才能跟着上前。

    于是在太後未上車之前,便有人先去把那車上所有的工役一起趕下車來,把他們引到一個望不見太後的所在去,齊齊整整地跪着,低下頭,靜候伊老人家上車。

    因此在這個短短的幾分鐘裡,這一列升火待發的禦用火車上,雖然煙囪裡同樣的在冒着黑煙,氣鍋裡也同樣的蓄滿着蒸氣,但是竟沒有一個人在車上照料;一直到太後在伊自己的車廂裡坐定之後,這些火夫司機們,才得從地上爬起來,回到他們的固定的職位上去,等待開車的命令。

     當我們在準備出發前的二十幾天裡,正不知道發生了多少的困難,累得那慶善差不多已是心力交瘁了!第一個困難問題,就是車上的一班工役;因為太後堅執着要叫那些太監們去擔任行車的事務,但是這可怎麼行呢?雖然那些太監們大半已在宮内執役多年,盡可以勝地任普通人家的男管家或侍婢的職務,然而他們從不曾受過一些起碼的鐵道常識,叫他們如何行車呢? 慶善費了許多的唇舌,好容易才打消了伊這個成見;但是伊最後還切實的叮咛,無論如何,不準那些鐵路工役走進伊的視線以内來。

    表示伊依舊還遵守着不用男人來服侍伊的古訓。

     這個問題就算這樣解決了,可是其他的事情,卻不能這樣容易。

    其中有一件是最可笑的,就是太後堅決的命令慶善要教他把那一列車上的全體工役,從司機一直到最低級的打掃夫,一齊穿起朝靴,戴起朝帽,打扮成十足的太監式。

    讀者試想:一個面目黧黑,整天伴着煙和煤在一起的火夫,戴起了這樣一頂小洋傘式的朝帽,可不活象一支老菌嗎?再把他足下所穿的一對黑緞制的長靴,身上所穿的一襲顔色鮮豔得象彩虹一般的錦袍,和他所站的那個煤堆比較一下,你們就不難想見那是成了一種怎樣的現象!但是這種現象畢竟是實現了!本來,皇太後的命令,便等于法律,誰還能更改! 在一輛機關車裡,同時有三個司機在服役。

    當然,他們也都打扮得和太監一樣。

    ——待我們用甲司機,乙司機,丙司機來分别他們。

    其時,他們的地位已和朝中的大臣,各省的總督,一樣的重要了;所以他們盡可盡量的要求多派幾個助手,而正式在那裡開車的,卻隻是甲司機一個人(事實上也不允許兩個人同時開車)。

    在平常的日子,他總有一個坐位,可以安安穩穩地坐着;但是在這一列禦用火車上,除了皇太後自己以外,無論什麼人都是不準坐的,于是他也隻得直挺挺地站着。

    那乙司機的職務是很省力的,他隻須望前面看着,如果發現軌道上有什麼變故,——譬如象一頭牛在軌道上穿過,或其他相類的事情。

    ——就由他負責報告甲司機。

    這個人的位置,在尋常的列車上是沒有的;就是偶而有,也可以委随便地拉一張凳子,在甲司機的旁邊坐下的;但是這一次,他當然也不能再坐了,因此他往往把蹲和跪的兩個動作,互相輪替了運用着,稍資休息。

    這便是皇太後所最注意的禮節和權威。

     至于那丙司機呢?事實上隻是甲乙兩人的替班而已。

    要如他們中有人想休息的話,便由他補上去;假使需要休息的是甲司機,那末實在開車的職務便由乙司機走上去接替,而把乙司機所遺下的職務,讓丙司機代掌。

     其次讓我再講火夫的情形:他們一起是四個,——始終是戴着朝帽,套着朝靴,而又穿着太監的服式。

    ——暫也把甲乙現丁來代表。

    甲火夫是實在負責照管爐火的人。

    乙火夫卻毫無所事地閑着一直到甲火夫需要休息的時候,才由他上去接替。

     丙火夫的工作是把後面煤水車上的煤,鏟到前面來,使甲火夫可以取來加進爐子中去。

    丁火夫是站在煤堆的上面,用一柄短短的小鏟,把高頭的煤,鏟到下面來,使丙火夫不必費什麼力,就可以把煤輸送給甲火夫。

    但是我們不妨想想看:那個丁火夫所處的地位是何等的尴尬?他既不能站着,因為煤堆棧太高,車子一颠一簸,豈不要跌下來:他又不能坐着,因為這是違反太後的命令的。

    那末怎麼樣呢?當然,他隻有用半坐半站的方式,老是蹲着了。

    所以,他的工作是特别的慢,而且還要時時照顧自己的安全。

     這樣,一切的動作都依着宮中的儀式演出來了。

    我想在事前,這些人定曾受過幾天的特别訓練的。

    我也曾幾次上那機關車上去見看過,隻見那些人都是愁眉苦臉地透着很不高興的樣子。

    當然,我後來也并不曾奏明給太後知道。

    但是我知道他們實在是受不慣這種約束,因為在平常行駛任何一列火車的時候,這種約束都是絕對沒有的。

    第一不舒服的便是頭上的朝帽,和身上的錦袍;第二便是無論怎樣辛苦,不準坐下;第三,為着怕要驚擾太後起見,不論碰到何種情形,絕對禁止鳴汽或敲鐘。

     還有那些司閘夫是怎樣工作的呢? 當然,他們是不準走上這些黃色的車輛來的,更不許在這些車的頂上跑過;——如果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