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十二回 簾控金鈎天女素妝微露影 閑齋寂靜書生憔悴染儒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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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看明了色相,遂影身簾後。

    見許繡虎雖未全窺,卻微露芳容,有驚驚疑疑欲留欲退之态,遂爾下樓,悄悄吩咐素琴。

    素琴因來書室壁後竊聽,細細聽了主仆之言,遂走來對小姐道:“小姐若不使我去竊聽,許郎的心事何由而知?今被小童一一道出,許郎真情種也!”遂把所聽之言細細說出。

    小姐聽了,微微笑道:“幸喜不曾被他看明,若使看明,露出破綻,便覺無味。

    ”說罷,居行簡走來。

    父女商議了一番,以作準備。

     再說許繡虎斥退了小芳,暗暗想道:“我今日何幸,得睹此金屋婵娟,系人腸肚。

    但不知這位美人,是年伯的什人?難道是他所生之女?隻是我方才雖不敢光明正大看她芳年,卻見她芳年隻有十六七的光景。

    正在及笄時候。

    我記得前日老年伯說的世弟,年才十七。

    若是他所生,怎麼年紀不相上下?不知誰是哥哥?誰為妹子?我今微見妹妹,大約其兄必非粗俗的人品。

    在此候他一見,也不枉然。

    況且要問他和詩底裡,為何抄錄在此,在他身上要人,焉得不在此等候。

    ”忽又想道:“我方才見這美人,眉如畫、目如水、發如鬒、膚如雪、齒如貝,潤澤有若如脂。

    怎麼有些與我路遇的這位少年相似,豈不大奇!難道是與他兄妹不成?怎得相似至此。

    ”又想道:“豈有此理!這少年美男,翩翩舉止,豐彩昂藏,端的是我輩人物。

    試想這美人,幽娴貞靜,窈窕天生,必非不待君子之逑。

    但我已被和詩人束定,豈可不定情于和詩人,而在此空懷,以作天姝之想?設使異日得遇和詩者,豈不怪我!我今隻合具此至誠心,而與和詩人訂交足矣!”想罷,一時放開念頭,自此隻在書室,絕不敢住竹林中閑走。

     又候了數日,怎奈這公子回期絕無影響,不勝氣悶道:“我今欲使人進去問年伯讨個信兒,又恐怪我少年沒坐性。

    若不去問,隻是在此,是何了期?”又想道:“進來服事,俱是面憎語俗的人,叫我如何問得他?怎得如前日這個小童聲清齒脆,到我面前問他些動靜也好。

    為什麼絕迹再不來?”因在書室中,終日猜疑,終無定見。

    正是: 猜疑不定複猜疑,再四猜疑也是宜。

     終日猜疑猜到底,猜疑不盡自成奇。

     許繡虎胸中有了許多猜疑,園中雖有好景,也無心玩賞,隻望居公子早回,才是他的心事。

    但在書室中甚覺無聊無賴,難以消遣。

    因想道:“古人以填詞為勝,我今何不将此一段愛慕思念之情,譜成詞曲,倒也可破一時寂寞。

    倘或想到無可奈何之際,将曲以消懷,有何不可?”一時想定主意,因見園中幾樹海棠初放,花蕊開得嬌豔鮮妍,不勝欣然舉筆,以成一套詞曲,然後細細錄出,以供自賞,他做的是: 《畫眉序》: 兜底上胸膛,好教我費盡端詳。

    他家何處是?料近天旁。

    訪雲間,踏遍衢街,魚雁杳絕無音耗。

    隻應夙世交情淺,今生裡怎結芝蘭。

     《黃莺兒》 潇灑少年郎,是豐姿,意氣揚。

    風流記得嬌模樣,心悚企抑,何時敢忘。

    怨天公付我男兒相,細思量,此身速變,下嫁鳳求凰。

    《集賢寶》非是心中亂想。

    他若肯換衣裳,不亞當年西子龐。

    枝頭鳥雀争喧嚷,誠求上蒼。

    倘若許我商量,何須長,敢将缺陷自芬芳。

     《貓兒咽》 兩形判人頂立同天壤,筆硯将來友誼長,訂交生死有何妨。

    懇望,這種相思擔子承當。

     《尾聲》 天教相見非虛謊,若得論心共飲漿。

    敢怕事到方濃醉海棠。

     許繡虎做完,遂自悠揚低唱一番,甚覺解懷。

    不期家人來報說,老爺來看相公,許繡虎忙起身迎接。

    隻因這一接見,有分教: 前事分明,後來若漆。

     兩人相見,不知說出什麼話來,且聽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