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十八回 喜蛛兒昙花現色相 魯薇園投藥治思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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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叫姨太太們半夜焚香禮鬥,代小姐求壽。

    如此又耽延了半個來月。

     一天,龍中丞忽然想起魯薇園是一把歧黃好手,不過不大肯代人診病,所以朋友們多不知道:“自己和他是同鄉世好,所以深知他的學問。

    一向糊塗住了,總不曾想起他來,若是早想起了,隻怕女兒的病早好了。

    想罷,便叫人去請魯薇園。

    薇園以為有甚要緊公事,即刻上轅禀見。

    裡面傳出來說請到上房裡會。

    薇園一向聽得骊珠小姐有病;隻因是個小姐,不便過問,及至此時請到上房去會,便明知是請自家診治的了。

    提一提精神,進去與中丞相見。

    常禮已畢,中丞道:“小女一病數月,勢極恹恹,諸醫束手。

    可笑我一向公私交迫,鬧的神亂智昏,把我們老朋友忘記了。

    今天才想起來。

    請代小女診一診脈,看到底是個甚麼病源?訂個好方子治好她。

    我們老朋友,不說謝了。

    ”薇園道:“怕職道的學殖淺薄,未必足擔此任。

    ”中丞道:“在官言官。

    我們既是私宅相見,何妨脫略些,何必客氣!” 說着,讓過一道茶,才親自陪了薇園列骊珠繡房外面。

     丫頭們早已把房門簾放下,門外擺了一張茶幾,上面擺兩本書做脈枕,茶幾旁邊擺了一把椅子,預備隔簾診脈。

    中丞道:“這是老世伯來診他,何必多這個事?”叫快撤去了,索性請薇園到房裡去坐。

    骊珠小姐早已起來,坐在床沿上了。

    隻見她春山鎖恨,秋水凝愁,别具一種可憐之色。

    立起來向薇園福了一福,丫頭扶近桌邊坐下。

    薇園甯心靜氣,低頭診過了脈,看過舌頭,方才和中丞一起出了繡房,仍到内書房坐下。

    說道:“小姐這個病,起初是思慮過度,憂郁傷肝所緻。

    那時候如果投以順氣疏肝之品,不難痊愈的;此時病根已深,肝木侵脾,不思飲食;陰火爍金,夜見咳嗽,神志不定,時見潮熱,虛損之象已見,恐成思勞。

    ”中丞道:“你背誦醫書,我卻不懂,請教甚麼叫個思勞?”薇園道:“勞傷之症,有五勞七傷。

    那五勞是:志勞,思勞、心勞、憂勞、痰勞,這思勞是由思想抑郁所緻。

    任職道愚見,姑且開一個方在這裡,若是就這麼煎服,恐怕也不見大效,應得要找點賞心樂事,引得病人開個笑口,然後服藥,似乎好些。

    ”中丞皺眉道:“有甚麼賞心樂事呢?” 薇園道:“閨閣小姐,每每因為困在深閨裡面,以緻郁成肝病;若在外頭散玩一兩天,再選一兩個會笑會說的人,在旁邊伺候,她自然有開心歡笑的時候。

    據職道看,最好是送小姐出去逛逛千怫山,或者大明湖,一則散心,二則得點山水清氣,再選兩個伶俐丫頭,在旁伺候。

    隻要小姐心開,肯說肯笑,把心事丢開,這個病就可以不藥而愈了。

    若是隻管郁郁不樂,就是變了藥店裡的蛀蟲也是沒用。

    ”說罷,開了一劑疏郁舒肝甯神順氣的湯頭,方才辭去。

     龍中丞便把姨太太丫頭們亂罵說:“好好的小姐住家裡,你們容她不得!是要怄她生出病來,你們才得快活!你們怄得她病,自然怄得她好。

    我此刻也沒有話說,隻在你們身上醫好她便了。

    ”說得衆人面面相觑。

    當下二姨太太便道:“方才那先生和老爺說話,我們在窗口外面都聽得了。

    其實我們怎敢怄小姐?那先生說要小姐到外面去逛逛、散散心,不知老爺可答應?若是可行,我們便去勸來,等小姐早點好。

    ”龍中丞聽說,點點頭。

    于是二婉太太引了一群姨太太、大丫頭,到骊珠小姐香房裡去。

    不知小姐肯出去逛否?旦聽下回分解。

     閱者諸君,想已知骊珠小姐之病源矣。

    世間尚有此以禮自持之小姐,吾不覺增無限感慨。

    且于無文字中,亦可見龍中丞家政尚嚴,始有此好小姐。

    閱者勿以吾言為不倫也,觀于自由自由之輩,吾于骊珠,且欲尊之為貞淑女子;無端拉之入怪現狀中,吾且引為罪過。

    因記此以自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