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十九回 贓國公畏賢起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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卻說旗牌出言不遜,惱了海公,吩咐衙役,拖翻在地,重責四十大毛闆,然後說話。

    左右答應一聲,立即上前,不由分說,将旗牌摔到階下,按着頭腳,一聲吆喝,大叫行杖,打了十闆。

    旗牌咬着牙根,隻是不肯求饒。

    海瑞看了如此,大罵衙役畏懼,不敢用力,便親離座位,奪過闆子,盡力打去,竟不計數,約有五十餘闆,打得旗牌叫喊連天,皮開肉綻,鮮血迸流。

    叫道:“好打,好打!”海瑞怒氣未消,令人取過鍊子來,自己與旗牌對鎖着,吩咐退堂,一同來見志伯。

     卻說志伯的船隻業已傍岸,所有縣屬城守捕衙,俱來迎接。

     志伯既登了岸,卻不見知縣,便問各官道:“知縣何處去了? 卻叫本爵到哪裡去住?”捕衙跪禀道:”本縣因要辦公事來遲,諒即來也。

    ”話尚未畢,隻見旗牌與那知縣對鎖着,一路迎上前來。

    志伯見了,不知什麼意思,便吩咐縣官,快上前問話。

     知縣即便上前禀見,志伯道:“貴縣為甚與本爵的旗牌共鎖? 請道其詳。

    ”海瑞道:“隻因貴差來縣,勒要備辦供應,并要纖夫、船隻,将卑職的公堂鬧了。

    所以卑職将貴差打了,對鎖着來見國公請罪。

    ”志伯聽了,心中大怒,道:“原來如此,且到縣裡說話。

    ”吩咐先将兩人的鎖開了,随即來到縣衙,升堂坐下,傳知縣問話。

     海瑞昂然而入,打躬畢,侍立于側。

    張志伯道:“本爵并非私行,乃是欽奉聖旨,稽察天下倉庫案牍。

    所到地方,理應供些夫馬。

    所以本爵欲到之處,預将令箭傳知前途,以便你等備辦。

    貴縣何故竟将該差痛責,豈非辱藐本爵麼?”海瑞道:“上司往來,地方官迎送出境,此是自然之理。

    但貴差到署,勒要纖夫百名,大船五十号。

    想此際正在農夫力田之時,本縣百姓,皆是耕作食力的。

    頃刻之間,哪有百名人來?況且小縣地方,一時焉有許多船隻?故此卑職略為推延,以為趕辦。

    而貴差則擅作威勢,公堂謾罵,欺藐官長。

    故此卑職将他責打,以警将來,萬乞恕罪!” 志伯道:“本爵乘船而來,每縣隻當送出本境,便要換船,難道不該覓船的麼?那船隻又大,近因冬旱水淺,必須用人牽纜,始得過去,難道纖夫也用不着的麼?至于船隻五十号,自有本爵的東西裝載,故此開明數目,以免滋事。

    今貴縣一些不曾預備,又将我的差官責打,明明是欺藐本爵,本爵難道沒有斬知縣的利刃麼?”海瑞從容進曰:“國公鋼刀雖利,不誅無罪之人!卑職自莅任以來,一向奉公守法,并不曾虐民媚上。

     今國公既欽奉聖旨糾察奸邪,盤查倉庫,皇上之意,本是為民,今國公至此,适足以擾民也。

    卑職不自揣度,有言奉告,伏乞容訴一言,即死亦瞑目。

    ”志伯道:“你有什麼言語,隻管說來。

    ” 海瑞說:“且說朝廷差公撫恤天下,問民疾苦,糾察官吏,意蓋至良也。

    公身為大臣,仰荷重爵,自當仰體聖意才是。

    怎麼動以遊騎先行,百般濫勒?所過州縣,勒令補折夫價銀若幹兩,飯食錢若幹兩,又仍複勒要酒食、船隻、夫馬,否則以天子之命而挾制之。

    州縣既竭營資财,民亦備極勞苦。

    然從無不取民之官,一旦營辦不齊,必緻多方搜括。

    萬民之膏,飽其貪壑,此豈身為大臣者之事也?竊為公不取矣!” 志伯聽了,滿面羞慚,不覺怒發沖冠的大聲作色道:“何物知縣,敢揭我短處?”吩咐左右推出。

    海瑞急止之道:“死固不可辭,然亦有說。

    ”志伯問道:“還有何說?”海瑞道:“卑職開罪明公,罪固應死。

    而明公受賄百萬,又當如何?” 志伯道:“你卻哪裡見來?”海瑞道:“三十餘号沉重滿載之船,内是何物?”志伯道:“三十餘船,乃是奉皇上特谕,沿途采買下的瓷器、花盆等物,怎麼說是贓物?”海瑞道:“皇上大内所需各項器皿,例有各省進奉,何勞聖慮,特以巡邊大臣采買,而啟天下之疑心耶?”志伯被海瑞這一句說話倒住了口,卻無言可答,怒道:“這是本爵之事,不要你管。

    ”海瑞道:“明公說是不要卑職來管,卑職亦要與皇上算一算賬。

    明公自出京以來,所過州縣,多者二三萬,至少者一萬餘兩,統計所過州縣一千有奇,計贓百萬不止。

    此事隻恐明公他日歸朝,未免招人物議。

    今海瑞既已問罪,諒亦難逃一死。

    但死亦要具奏天子,俾知海瑞曾亦與國家出力,死且不朽矣!”即從袖裡取出一個算盤來,對衆人算計道:“明公一路而來,大約共有贓私三百餘萬。

    ”志伯滿腔慚怒,隻恐海瑞認真,縱然殺了他,也不得幹淨,遂笑道:“你這厮,我看來乃是瘋颠的。

    ”吩咐從人趕了出去。

    海瑞大笑道:“這是卑職的公堂,明公要趕卑職到哪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