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十三回 梅子含酸一時争競 楊花有意兩面調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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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集書中說到,朱子清與胡士誠、郭綏之等六人,在胡寶玉房中擺酒,飲酒之間,忽有人叫寶玉的局,寶玉去了許久,等得衆人心灰意懶。

    及至寶玉回來,所叫的各校書早已散去,寶玉向子青等說了幾句抱歉的話,大家方始快活,并不怪他待慢。

    在子青的意思,不過想再坐一回,就要散席歸家。

    那知綏之異常高興,撺掇子青再擺一台,但子青是個吝啬的人,怎肯應允,多費這十餘塊錢?所以裝聾作啞,默然不答。

    綏之見他這個樣兒,心中不悅,把标勁發了出來,既不聽士誠勸阻,也不顧子青吃醋,執意要擺第二台酒,不肯收還這句話,坍了自己的台,即命寶玉喊将下去。

    此時寶玉左右為難,欲待不從,恐觸怒了綏之;要想依允,又恐得罪了子青。

    雖知子青吝啬,綏之慷慨,然一客都是客,讨好了一面,一面必不答應;觸惱了一面,一面豈肯幹休?翻惹得他們醋海興波,鬧出事來。

    别人不曉得底細的,偏說我待客輕重,不善調停,我真犯不着呢!躊躇了半晌,忽然眉頭一皺,想出一個善處之法,連忙向綏之答道:“郭大少,今朝随是奴勿好,夾忙頭裡,有人來叫堂差,奴 回頭脫仔,弗殼張連轉仔幾個局,弄到故歇辰光轉來,真真待慢仔大少。

    大少笃末勿見怪,奴心裡實在依勿過格 。

    故歇大少要翻台,挑倪做生意,倪是巴也勿能,可惜辰光宴(讀俺)仔點讓( 讀釀),奴差人去叫叫看。

    如果菜有格來,格是呒啥;倘然呒不末, 大少 動氣介。

    ” 這一席話,甚是圓轉,将一個精明的郭綏之賺得信以為真,也就點頭依允。

     其實,寶玉并不差人去叫菜,雖吩咐了阿金幾句,不過一時權變,虛行故事罷了。

    所以先向阿金努了一努嘴,暗中關會;阿金早已懂得,假作下樓去了。

    寶玉又對子青丢了一人眼風,似乎說道:“是滑頭戲,你不要弄錯了。

    ”誰知子青是個囚頭碼子,果然弄錯,仿佛俏眉眼丢與瞎子看的,以為寶玉讨好綏之,不覺含着鎮江風味,發話道:“你要翻台,難道我不會擺雙台嗎?我因為時候不早,故爾不答應你,你竟不顧我的面子,賣弄你自己有錢,未免欺人太過了。

    ” 綏之是少年情性,一聽他這樣的話,那裡肯受?即把台子一拍,回答道:“ 我的性子爽快,不像你這啬鬼,一錢如命,動不動推三阻四,掃人的興緻,所以我自己認帳,省得破費你,害你肉痛,你又說我賣弄有錢,欺人太過,可見得你的氣量比芥菜子還小呢!”氣得子青面漲通紅,勃然大怒道:“ 你罵我是啬鬼,一錢如命,終比你的外号‘ 銷銅匠’ 好些!” 因綏之平日揮金如土,故外邊有“銷銅匠” 的雅号,即是要緊完的意思。

    綏之聽他回罵,無明火提高三丈,大聲喝道:“啬鬼,你也敢罵我嗎?” 口中喝着,身子早已立起,要想以老拳奉敬。

    虧得士誠、寶玉與幾位客人再三攔阻,竭力排解,綏之方才坐下。

    士誠先勸道:“彼此都是好朋友,為這些些小事弄得破口反面,豈不惹人家笑嗎?我勸二兄看弟薄面,大家不要生心,依舊和好。

    到了明晚,我們幾個人仍在這裡暢叙,盡可補今夜未盡之興。

    倘綏之兄要擺雙台,預先也可以關照,免得他們臨時局促了。

    綏之兄,你道這話是不是?”綏之被士誠一說,又看寶玉面上,氣已消去了一半。

    獨有子青怒尚未息,終怪寶玉袒護綏之,不來讨好于他,所以起身離席,走至煙榻跟首,将身躺下,猶是喃喃的自言自語道:“ 他臉面生得好,年紀又比我輕,怪不得要看中他了。

    我若明天再來,做那讨厭人,真真是個瘟生了。

    ”這幾句話雖是說得甚低,卻早被寶玉聽見。

    寶玉本想過來勸他,一聞此語,曉得他念頭夾切,是個吃屎不明亮的人。

    但他家中甚富,我必須破他悭囊,方稱我意。

    若現在得罪了他,他即恨我不來,翻是便宜他了。

    我且用個擒拿法子,諒他是好色之徒,必然上當。

    正所謂: 池中下餌将魚釣,不怕魚兒不上鈎。

    你想寶玉這個人利害不利害?好像有什麼妖術,憑你怎樣的人,見了他的面,自然糊裡糊塗入他的迷魂陣,何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