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一回 廉老兒念風雪冷濟饑人 葛神仙乘天災巧指吉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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詩曰: 富貴功名命所遭,命遭絕不爽分毫。

     王侯縱貴時能遇,飲啄雖微數莫逃。

     石季不謀偏獲利,劉蒉苦讀也徒勞。

     試思造命憑何計,惟有施仁積善高。

     話說前朝,湖廣孝感縣城外鴻漸村地方,有一鄉民,姓廉名野,表号小村。

    其妻潘氏,早生一子,取名潔兒。

    夫妻三口,是磨豆腐為生,又兼賣些冷酒過日。

    這廉小村為人忠誠樸實,雖是一個窮漢,卻專喜行些善事。

    見人饑餓,便肯留他來家來吃飯;見人寒冷,便肯将舊衣服與他穿着。

    故此遠近之人,皆稱他為廉善人。

    我且問你:“他一個做小生意之人,隻好日趁日活,如何得能有餘,行此善事?”誰知行善隻論心不論人。

    這廉小村本心生來恻隐,每日做了生意,到晚來結帳,将一日所賺的銀錢,扣定了一日食用盤纏,餘下的他便盡着為施舍濟人之用。

    正所謂“存心無大小,積德不嫌多。

    ”又喜得妻子潘氏,也一心一意幫助丈夫,連她績麻拈苎的銀錢,俱湊着與廉小村作善事濟人。

    如此行善,已非一日。

     忽一年深冬時候,一日彤雲密布,朔風透體,早霏霏揚揚降下一場大雪。

    怎見得?但見:柳絮漫漫,梨花片片。

    四下裡朔風緊,亂煽鵝毛;半空中陰氣濃,碎裁鶴翅。

    投林鳥東西飛,沒處尋巢;行道人南北走,從何覓路?縷縷銀絲,銀絲結就玉樓台;紛紛玉屑,玉屑妝成銀世界。

    團成陣,壓損溪梅不放花;結作冰,凍癡檐雀無聲叫。

    果然是: 日月無光冷氣侵,埋藏青綠蓋紅塵。

    已掩大地冬收盡,不信乾坤還有春。

    這一場大雪,隻下得連宵達旦,将廉小村磨豆腐的水缸都凍成一塊。

    此時路絕人稀,哪個還想做什麼生意。

    廉小村夫妻、母子坐在門前,隻将些榾椟柴煨做地爐烘火。

     正燃烘着,忽見一個人。

    破衣破帽,像花子一般,赤着雙腳,在雪中走過。

    廉小村看見心中甚是不忍,連忙招手道:“走路的老兄,這樣大雪,你在雪中行走,可不凍壞了。

    且請到我家歇息歇息,吃碗熱茶,等雪緩些再走何如?”那人聽見便回過頭來,笑嘻嘻說道:“原來你老人家倒有些善心,可敬,可敬,隻得要領情了。

    ”因走上階頭。

     廉小村見他肯來,不勝歡喜。

    因在爐中斟一杯熱茶與他吃,道:“我看你身上單薄,可到裡面來,火上烘烘,也得些暖氣。

    ”那人道:“我是個窮人,又是個外人,怎好進來烘火。

    今感你好意,我隻在此階檐站立,等雪略住些就去,也就夠了。

    ”廉小村道:“人身俱是一樣,有什窮富,何分生疏。

    況且這等大雪,哪個頂着鍋竈走,你到哪裡去覓食。

    不如暫住我家,粗茶淡飯,住一日。

    等天好了去也不遲。

    ”便一手将這人扯了進門,到火邊大家同烘。

    那人不勝歡喜。

    過不多時,潘氏就去洗鍋抹竈,收拾飯來。

    廉小村竟與這人共桌同吃。

    吃完,到了夜間,就在外面一間,将些稻草與他做鋪,和衣而睡。

    正是: 堆金積玉有時虛,積德從來不負吾。

     吐火葛翁來示引,犁牛早已育麟駒。

     你道這窮人是誰?原來是葛仙翁。

    他見瑞雪飛揚,變幻了道相,來踏這些玉屑瓊瑤,以作道家遊戲,不期遇着廉小村。

    見他有些善念,久種善根,因動了個救度他的念頭。

    但以道眼觀之,卻見廉小村夫婦心雖好善,卻非修真了道的骨格,又無超凡入聖的根基。

    因想道:“看他廣種福田,隻好為子孫功名計耳。

    ”又看潔兒,也隻平常。

    因又想道:“他既種善根善緣,固自有在。

    但遇我一番,又憐寒推食有些善心,何不指他一條富貴榮華之路,以啟後人精進向善之功。

    ”算計定了,方才睡下。

     睡便睡下,因見他單牆薄壁,夫婦三人怕寒畏冷。

    他便在草鋪中暗暗的将口張開,吐放出三昧火氣。

    頃刻間,滿屋中熱氣騰騰的起來。

    廉小村三人一覺醒來,覺得暖氣蒸人,微微汗出。

    廉小村因對媽媽說道:“我們蓋了棉被,又蓋上衣服,故此暖熱,那人和衣睡在草鋪上,不知怎麼樣冷哩。

    ”媽媽道:“你也想得是,何不将我們蓋的衣服揭了去,與那人蓋蓋也好。

    我們有棉被,料想也不冷了。

    ”廉小村道:“這說得是。

    ”因爬起來穿上棉襖,卷了兩件蓋的衣服,走到外間,要與那人遮蓋。

     不期走到外間,隻覺外間的熱氣騰騰比房中的更暖,再走近鋪前,早聽見那人鼻息如雷,睡的甚熟,知道他不甚冷,遂不打動他,仍抱了衣服進房,對媽媽說道:“原來天氣變了,外間并不冷。

    那人睡得濃濃的,我故不去打動他。

    ”媽媽道:“天氣變,明日定然天晴,好做生意。

    ”二人說罷,依舊睡了。

     到了天明,葛仙翁恐怕露相,忙斂氣熄火。

    及廉小村起來,依舊寒氣侵入,還是一天風雪,心下大驚。

    因忙到外間問那人道:“你昨夜可冷麼?”那人笑道:“冷是冷,我卻不知道。

    ”廉小村又問道:“你可熱麼?”那人又笑道:“熱是熱,我也不知道。

    ”廉小村道:“做個人,怎麼冷熱俱不知?”那人又笑說道:“我們是熬煉就的身軀,總不受陰陽相摩,寒暑剝複,故不知也。

    ” 廉小村聽了不解其意,便去開門看天。

    早見雪壓天低,四下裡俱變了銀妝成粉鋪就的世界,雪尚不止。

    廉小村忙将門關上,伺候飯煮熟,同着那人吃了。

    廉小村遂取了一個小布袋,又取了雨具,因對那人說道:“你在此坐坐,我到前面買了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