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十二·公孫夏

關燈
然有志氣,何不活動個太守當,那不更好嗎?”監生謙遜地表示感謝,說:“我的錢太少,不敢有更高的想法。

    ”客人聽了,表示願意幫忙,幫他出一半錢,并約好時間叫人到他住所去拿。

    監生很高興,要求給以引薦。

    客人對他說:“總督、撫台都是我的好朋友。

    隻要有五千貫錢,事就能辦成。

    眼下真定地方缺額,可快一點辦。

    ”監生認為真定是本省内的地方,在當地做官不好。

    客人說:“你真傻!隻要有空子可鑽,管它本省不本省的!”監生心裡不踏實,仍猶猶豫豫,總懷疑這事有點荒唐。

    客人進一步說:“不用懷疑,我實話告訴你吧!這個官是陰間的一個城隍缺職,你壽限已經盡了,注了死名冊,趁此機會辦理辦理,到陰間還可榮華富貴。

    ”說完就要告别而去,臨走還再囑咐:“你自己先準備着,三日内再見。

    ”騎上馬就走了。

     監生忽然睜眼一看,想了想,原來是個夢,但他相信夢裡的一切是真的,就與妻子說了永别的話。

    并拿出所藏的銀子,買了紙元寶一萬多提,一時郡中的這類東西全被他買光了。

    把紙元寶堆在院子裡,加上紙紮的童男童女、紙馬、紙牛等物。

    一起點上火,日夜焚燒,燒的灰有小山那麼高。

    到了第三天,那個客人果然來了,監生便拿出錢交給他兌現。

    客人收了錢,就領他到了部院。

    見一個貴官坐在殿上,監生便跪拜在殿下。

    貴官略問了問他的姓名後,便勉勵他為官要清正等,拿任命書給他,監生便叩頭謝恩而去。

     監生當了太守,自認為出身監生,地位卑賤,如果沒有大隊車馬,沒有好的服飾加以炫耀,不足以震服部下。

    于是他買上很好的車馬,還打發鬼役用彩車接來了美妾,各項準備工作剛剛就緒,真定郡的儀仗隊就來接他。

    他跟着儀仗隊,一路走着,人們夾道歡呼,他十分自得。

    大隊人馬正走着,忽然前面領路的鼓樂停住了。

    旌旗也放倒了。

    他正驚疑問,又見前面騎馬的人都下了馬,一起跪倒在路旁,并且漸漸縮小,人縮到一尺高,馬縮到如貓大。

    他車前的人報告說:“關帝神來了!”監生一聽,也害怕了,急忙下車跪在地上。

    一擡頭,遠遠看見關帝騎着大馬,後面跟着四五匹坐騎,慢慢向他走來。

    神長的是絡腮胡子,不大像人世間所畫的肖像那樣。

    然而種态威嚴,兩隻眼很長,一直長到耳朵邊。

    關帝走進前來問:“這是什麼官?”随從回答:“真定太守。

    ”關帝說:“小小的一個太守。

    怎麼這麼威風!”監生聽了,吓得毛骨悚然,身子覺得一下縮小了許多。

    他看了一下自己,像個六七歲的小孩子。

    關帝叫他起來,一塊跟在馬後走。

     走了不多時,道旁有一座宮殿,關帝下馬進了殿,朝南坐下。

    命人取紙、筆給監生,先叫他自己寫出籍貫、姓名。

    監生寫完呈上,關帝一看大怒,對他說:“看你寫的錯别字這麼多,字也不成樣子,真是個市儈小人.哪裡能當民官!”又命人查他的德行錄,有一人跪奏,沒有聽到說什麼。

    關帝嚴厲地說:“你投機鑽營罪還小些,買爵讨官罪惡太大!”于是就有兩個金甲神人拿了鎖鍊出去,又有兩個小神捉住監生,脫去官服,摘去官帽,推倒在地打了他五十大闆,直打得腚上的肉都幾乎掉了下來。

    最後把他攆了出去。

     監生出門後,四下一看,車馬都沒有了,覺得渾身疼得不能走路,便趴在草叢裡休息。

    仔細辨認了一下周圍,這地方離家并不遠。

    幸好覺得身子很輕,輕得走起路來像樹葉一樣。

    他走了一天一夜,才到了家。

    忽然覺着像做了個夢一樣,睜眼一看,自己還是躺在床上呻吟。

    全家人都來問他,他啥也不說,直喊腚疼。

    在此以前,他一直閉着眼像死了一樣,已有七天了。

    到現在,他才明白了一切,便問家人:“阿憐為什麼沒來?”——原來阿憐是他愛妾的小名。

    先是有一天,阿憐正與人說話,忽然說:“我丈夫當了真定太守,派人接我來了。

    ”說罷就進屋梳妝打扮,打扮完後就死了。

    這事到今天才隔了一夜。

    家人說完,認為這事很奇怪,監生卻完全明白。

    隻有悔恨而已。

    他叫人把阿憐的屍體留下,不要埋葬,等她蘇醒過來,可是一直等了幾天仍沒還陽,才埋葬了。

     監生的病漸漸好了,可腚瘡卻更厲害了,半年後才能起來走路。

    自己常對人說:“我官和錢都沒有了,而且還受到陰間的刑罰,這些我都能忍受;但不能忍受的是我的愛妾不知道哪裡去了,一到夜晚便不知如何消磨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