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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臨出發之前,馬伯樂對于他的三個孩子挨着個問:

    “你叫什麼名字?”

    “我叫大衛。”

    馬伯樂說:

    “你要說馬大衛。”

    “我叫馬大衛。”

    又問第二個:

    “你叫什麼名字?”

    “我叫馬約瑟。”

    又問雅格:

    “你叫什麼名字?”

    “我叫小雅格。”

    馬伯樂說:

    “什麼小雅格,你說你叫馬雅格。”

    這都是昨天就已經演習過的了。馬伯樂為的是到了淞江橋怕把孩子們擠丢了,若萬一擠丢了也好讓他們自己報個名姓。不料今天又都說得七三八四的,于是馬伯樂又接着問下去:

    “你父親叫什麼名字?”

    “叫馬伯樂,”大衛說。

    又問第二個:

    “你父親叫什麼名字?”

    “叫馬伯樂。”約瑟咬着指甲。

    又問第三個:

    “你的父親叫什麼名字?”

    “我的父親叫叫叫保羅馬伯樂……”

    小雅格一邊說着,一邊把那挂在約瑟身上的軍用水瓶的瓶蓋擰下來了。

    馬伯樂又問她:

    “你父親叫什麼名字?什麼名字?”

    小雅格說:

    “我父親要過淞江橋……約瑟,約瑟偷我的雞蛋啦……”

    于是雅格就追了過去,約瑟就踢了雅格,他們兩個打了起來。

    等把約瑟壓服下來,馬伯樂又從頭問起,第一個又問的是大衛。

    “你家在什麼地方?”

    “我家在青島。”大衛說。

    又問約瑟和雅格,都說家在青島。這一次很順利地就問完了。

    問完了之後,又從頭輪流着問起,這一回問的是頂重要的,問他們的門牌号數,問他們所住的街道。

    這一回笑話可就多了,大衛說他住的是“觀象路”,約瑟說他住的是,“一路”。馬伯樂幾次三番地告訴說那是“現象一路”,可是他們都記不住。尤其是小雅格,她簡直是什麼也不知道了,一問她,她就順口亂說,她說:

    “那不是咱家後山上不是有一個觀象台嗎?那觀象台到八月十五還可以看月亮呢,可沒有帶約瑟……約瑟,是不是媽沒有帶你?”

    約瑟說:

    “你說謊,媽沒有帶你……”

    雅格說,

    “你說謊。”

    約瑟把挂着手電簡的那根小麻繩從身上脫下來,套到雅格的脖子上,從背後就把雅格給拉倒了。

    隻有大衛規規矩矩地讓馬伯樂盤問着,其餘的兩個已經不聽指揮了,已經亂七八糟鬧了起來了。

    結果到底沒有弄清楚就到了火車站上去了。

    這一次來到了火車站,可比第一次帶勁多了。上一次,那簡直是啰裡啰嗦的,一看上去那就是失敗的征兆。什麼箱子、瓶子的,一點準備沒有,而這一次則完全機械化了起來了,也可以說每個人都全部武裝了。什麼幹糧袋,熱水瓶,手電筒,應有盡有,而且是每人一份,絕不彼此依靠,而都是獨立的。

    雅格有雅格的手電筒,約瑟有約瑟的手電筒,而大衛也有一個。假若走在那淞江橋上就是彼此拆了幫,而那也不要緊,也都會各自地照着手電筒過橋的。

    馬伯樂他們這次上火車,上的也比較順利。這大概是因為他們已經有了訓練,有了組織的了,上了火車,他們也還沒有拆散,依然是一個精銳的部隊。比方約瑟的軍用水瓶的瓶蓋,雖然被擠掉了,但是他會用手按着那軟木塞,使那軟木塞終究沒有掉下來,因此那熱水也還是在水瓶裡,而不會流出來。

    雖然約瑟的手電筒自動就開了,就發亮了,但經馬伯樂的一番修理,也就好了。

    小軍用水瓶到底是讓約瑟背上了,而且是頭朝下地背着。

    雖然都出了點小毛病,但大體上還是不差的,精神都非常的好。

    而精神最好的是約瑟,他又在伸胳膊卷袖子,好像又要開始舉手就打了。他四處看了半天,沒有對象。

    母親看他舞舞招招的,怕是他惹了什麼亂子,因為車廂裡雖然不太擠,但是過路的人就邁不開步,每一伸腿就要踏到别人的腳上去,何況約瑟就正站在車廂的門口。

    母親看約瑟如此伸腿伸腳的,就招呼着約瑟:

    “約瑟,到媽這兒來。”

    這工夫正有一個白胡子老頭上了車廂來,手裡哆哆嗦嗦地拄着一根拐杖。左邊的人一擁,右邊的人一擠,恰好這老頭就倒在約瑟的旁邊了,其實這老頭并沒有壓到約瑟,隻不過把他的小軍用水瓶給撞了一下子。這約瑟就不得了啦,連腳帶拳向那老頭踢打了過去。

    全車廂的人看了,都贊美這小英雄說:

    “這小孩可真厲害呀!像一匹小虎。”

    母親連忙過去把約瑟拉過來了,并且說:

    “這不是在青島呵,在青島家裡你可以随便打人……在上海你可不行了,快回來,快回來……”

    約瑟打人打慣了,哪裡肯聽母親的話。母親已經把他拉了回來,他又掙紮着跑了出去,跑到老頭那裡,把那老頭的胡子給撕下幾根來,這才算略微地出了一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