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着梵王渡那邊看去。

    梵王渡是還隔着很多條街道,是一直看不見的。

    不過聽得到火車的家換了,火車在響着哨子。

    馬伯樂就笑吟吟地往火車發聲的方向看去。

     因為是向着西邊走,太陽正迎在西邊,那萬道的光芒射在馬伯樂的臉上,馬伯樂的臉照的金乎乎的,好象他的命運,在未蔔之前已經是幸運的了。

     他們全體三輛車子,都到了站台。

    但是将到了站台的附近,還有二十步遠的地方就不能前進了,因為在前面有一根繩子攔着。

     馬伯樂起初沒有看到這根繩,坐在車上不下來,還大叫着:你拉到地方,不拉到地方不給錢。

    ” 他正想伸腳去踢那個拉車的,因為拉車的哇裡哇啦的說些上海話,馬伯樂聽不懂,以為又是在搗亂,他伸腳就踢,但是伸不出腳來,那腳已經麻木不仁了。

     正好有一個警察過來,手裡揮着棒子,同時喊了一聲:“往後去……”馬伯樂一聽,這才從車子上下來了。

     雖然已經從車上下來,但是腿還麻的不能走路,馬伯樂就用拳頭在自己膝蓋上打着,打了三五下之後,還不怎麼見好。

     可是那拉車的就瞪眼的瞪眼,跺腳的跺腳,喊着要錢。

     馬伯樂想,你們這般窮鬼,我還不給你們錢了嗎? 等他的腿那麻勁稍微過去一點,才按個分給了車錢。

     那車夫已經把錢拿到了手,把車子拉到一兩丈遠的地方去還在罵着:“瘟牲,瘟牲!” 馬伯樂本來的那一場高興,到了現在已經失去了七八分了。

     一則腿麻,二則真他媽的中國人,一個拉洋車的也這麼厲害。

     尤其是當他看見那站在遠處的洋車夫還在頓足劃拳的罵着的時候,他真恨不得他自己立刻變成一個外國人,過去踢他幾腳。

     他想,中國人非得外國人治不可,外國人無緣無顧地踢他幾腳,他也不敢出聲,中國人給錢晚了一點,你看他這樣兇勁。

     馬伯樂氣沖沖地走到站台上去一看,那站台上的人,已經是滿山滿谷了。

    黑壓壓的不分男女老幼,不管箱籠包裹,都好象荒山上的大石頭似的很頑強的盤踞在那裡了。

    後去的若想找一個縫,怕是也不能了。

     馬伯樂第一眼看上去就絕望了。

     “到那時候,可怎麼辦呢!” 他把眼睛一閉,他這一閉眼睛,就好象有上千上萬的人擁上來,踏着他的兒子——大衛的腦袋,擠着約瑟的肚子,小女兒雅格已經不知哪裡去。

     他所感到絕望的,并不是現在,而是未來。

    也就說并不是他的箱籠包裹,站上放不下;也不是說他的全家将要上不去火車;也不是說因為趕火車的人太多,他的全家就一定将被擠死,而是他所絕望的在這處,是在淞江橋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