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選詩雜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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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自己倒有一份,卻塵封在白馬湖一間屋頂上。

    很想借此南行,将那一箱破書取回來;但路費太大,又不能教出版家認賬,隻算胡思亂想罷了。

    《每周評論》我原也有,不知那一年給誰借走了,一直沒回來。

    暑中去看周啟明先生,他卻有一份全的;他說适之先生也有一份。

    第三份大約就找不出了。

    我的《星期評論》也在南方,但前年在冷攤上買着了半份,還可對付着。

     清華大學圖書館收的新詩集真不少,我全借了出來。

    又查《開明》上載過的詩蠹所作新詩集目錄和别人所補的,加上開明版《全國出版物總目錄》裡所載的;凡清華未收各集,都想買來看看。

    但是看見周啟明先生的時候,他說他選散文,不能遍讀各刊物;他想那麼辦非得一年,至少一年。

    那天周先生借給我許多新詩集;又答允借《每周評論》、《晨報副刊》,——自己拿不了,說定派人去取。

    但是回來一核計,照我原拟的規模,至少也得三五個月,那顯然不成。

    況且詩集怕也搜不齊;《覺悟》雖由趙家璧先生代借了一些,但太少。

    ——趙先生寄的《玄廬文存》、《新詩選》、《分類白話詩選》,卻是我未見過的書。

    《新詩選》我沒有用,别的都用了。

    有了《新詩年選》和《分類白話詩選》,《新青年》、《新潮》和《少年中國》裡沒有集子的作者,如沈尹默先生等,便不緻遺漏了;像《三弦》等詩,是不該遺漏的。

    憑着這兩本書和我那“新文學綱要”的破講義,我變更了計劃。

     我決定用我那破講義作底子,擴大範圍,憑主觀選出若幹集子來看,期刊卻隻用《詩》月刊和《晨報詩镌》。

    這麼着大刀闊斧一來,《詩集》才選成了;要不然的話,咳,等着瞧吧!就這麼着,那一兩本手邊沒有的新詩集,買起來也夠别扭的。

    譬如于赓虞先生的《骷髅上的薔薇》,我托了兩家書店,自己也走了幾處;好容易一家書店才在景山書社找着了,據說隻有這一本了。

    所好者新書店不敲竹杠,雖然孤本,還隻賣原價,兩毛來錢——大約按新書說,這種孤本,不打折扣賣出,就算賺了吧,最奇怪的,新月版《志摩的詩》也買不着!但更奇怪的,我教新文學研究,怎麼會連這本書也沒有呢?其實我有;現代評論社版我也有,可是借的别人的,長久不還,便歸自己了。

    這兩本書卻讓一個人先後借去;後來問起他,直搖頭笑着說“沒借”。

    他書是丢了,事情是忘了,隻有搖頭和笑是确實的。

    按現代版那本說,算是“悖而入者亦悖而出”;按新月版那本說,隻好算是“人弓人得”了。

    但是我要用是真的,還虧聞一多兄在他的“書桌”上找到了一本;我原想看看它與現代版的文字異同。

    但一看,一樣,滿一樣;自己笑自己,真是白費事。

    還有邵洵美先生的《天堂與五月》,到底沒有找着。

    趙家璧先生來信說上海也沒有。

    清華有,丢了。

    我托李健吾先生問過沈從文先生,同時自己寫信去;他寫過“我們怎樣去讀新詩”,該有這本書,我想——有是有的,可是,早讓誰拿走了。

    所好的《花一般的罪惡》裡還存着《天堂與五月》的詩。

    這樣選出了三十一家,五十種集子(也有看而未選的);連兩種期刊裡所錄的,共五十九家,詩四百〇八首。

     這兩種期刊裡,《晨報詩镌》人人知道,不用說;《詩》月刊怕早被人忘了。

    這是劉延陵、俞平伯、聖陶和我幾個人辦的;承左舜生先生的幫助,中華書局給我們印行。

    那時大約也銷到一千外。

    劉夢葦和馮文炳(廢名)二位先生都投過稿。

    幾個人裡最熱心的是延陵,他費的心思和工夫最多。

    這刊物原用“中國新詩社”名義,時在民國十一年,後來改為“文學研究會刊物之一”,因為我們四個人都是文學研究會會員。

    刊物辦到七期為止;結束的情形卻記不甚清了。

    從周啟明先生《論小詩》一文,和這刊物裡,我注意了何植三先生。

    他《農家的草紫》中的小詩,别有風味,我說是小詩裡我最愛的。

     這回選詩,采取編年辦法,詳細條例另見。

    略感困難的是各家集中不但不一定編年排列,并且有全不記年月的。

    這裡頗用了些工夫作小小的考證;也許小題大做,我卻隻是行其心之所安吧了。

    《大系》各集例有導言,我先寫的是詩話。

    為的是自己對于詩學判斷力還不足,多引些别人,也許妥當些。

    寫導言的時候,怕空話多,不敢放手,隻寫了五千來字就打住,但要說的已盡于此,并無遺憾。

    這其間參考了些舊材料;其中也有自己《論新詩》一文,看看辭繁意少,真有悔其少作之意。

    也有“草川未雨”的《中國新詩壇的昨日今日和明日》,那麼厚一本書,我卻用不上隻字。

    倒是Poetry雜志中Acton論中國現代詩文中有些評徐志摩先生的話很好。

    說也湊巧,林庚先生将那本雜志送給王了一先生,王先生借給我,就用上了。

    ——這回所選的詩,也有作家已經删去的。

    如适之先生的《一念》,雖然淺顯,卻清新可愛,舊詩裡沒這種,他雖删,我卻選了。

     1935年9月8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