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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毛?” “咱不知道。

    想必是毛猴子托生的吧?” 陌頭上流瀉着一片愉快的笑聲。

     鄭彥望着農夫的質樸的臉面,眼光卻是散漫的,好像在想什麼。

    一會,他用商量的語氣說: “我們好不好也替劉婆子耕耕地呢?” “誰管她!”一個農夫拔下嘴裡的煙袋,重重地吐了口唾沫。

     “咱們是給抗日軍人家屬效勞的呀!”其餘的人附和着。

     “話是對的,”鄭彥柔和地開導說,“不過她一個孤老太婆怪可憐的!政府能原諒她兒子,我們不能原諒她麼?何況她也不算十分壞的人。

    ” “你不提倒忘了,那三個漢奸怎麼結果啦?”一個農人問。

     “送到縣裡不幾天,他們又叫人解到延安去了,因為死刑一定得延安最高法院判決才行。

    李德齋和那個土匪審明白後,立時就槍決了。

    法官看瞎六子隻是個糊糊塗塗的蠢貨,受了引誘,還可以感化過來,所以僅僅判了他十年徒刑。

    ” “這十年罪也夠他遭的啦!”張大爺歎了口氣。

     “其實,一點沒有罪遭。

    ”鄭彥補充說,“不加枷,不帶鎖,吃的,住的,都和法官一樣——衣褲可就點特别:左邊是紅的,右邊是藍的,一望就知道是囚犯。

    做工以外,囚犯每天也識字,上政治課,開生活檢讨會;也有壁報,救亡室。

    十年以後,瞎六子準可以感化成一個好人,也許會像貴生和三瓣嘴一樣的勇敢,拿起槍杆去當兵。

    ” “再不是,咱們就幫劉婆子耕耕地吧?” “也好,權當可憐這個老潑貨!” 誠實的農人彼此交換着意見,終于改變他們的主意了。

     “你家貴生可有信麼?”又有人問。

     張大爺在鞋底上敲了敲煙鍋裡的灰燼: “頭半個月前還有來信,說是和三瓣嘴都在延安編進隊伍啦,三五天後就要開到外省去。

    信裡還問道家裡是不是種地了?……這孩子!” 鄭彥挺起他的瘦長的腰闆,愉快地說: “你們看,像邊區這樣,兵就是老百姓,老百姓就是兵,有多少敵人消滅不了!” “你倒是算兵啊,還是算老百姓呢?”話沒說完,有财嫂自己先笑起來。

     “我——”鄭彥安詳地說,幽默地,癟了癟嘴,把兩隻手掌向兩邊一分,“誰知道呢?穿軍裝,可不背槍;下莊稼地,又不會使犁——簡直是個‘四不像’……” 在話語的背後,他隐藏了這樣的一句: “我是你們精神上的醫生啊!” 頭上是碧油油的晴空,綴着一顆光彩四射的春陽。

    在村鎮的牆壁上,樹幹上,土崖上,顔色鮮明的标語燦然地閃耀着動人的字句: 開辟新荒,不荒蕪一垧耕地! 提高生産,增加抗戰實力! …… …… 高原是活起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