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秋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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舍耳。

    父母俱已他往,故命餘看屋耳。

    君盍不一臨我家?”生欣然許之。

    并肩入門,攜手登堂,俨然伉俪之雙雙以至也。

    生視其屋雖稍狹,而雅潔異常,可稱精廬。

    入其室,雛鬟四五,并皆佳妙,進茗供果,趨走盈前。

    女命設席于玉樓下。

    須臾,婢來報雲:“席已具矣。

    ”女導生往。

    凡曆數重門閥,而後得入,珠簾翠幕,華煥奪目。

    坐甫定,肴馔已絡繹而至,但覺其味甘美,竟莫名其何品。

    酒數巡,生已微醺。

    女起,親自執壺,注酒生杯曰:“請即飲盡,妾有一言奉告。

    疇昔之夜,君牽裾相留,時妾早已心許,第未禀命父母,不敢以身事君。

    歸後父母因餘姻事,互相勃溪。

    父謂我母曰:‘許家青士固翩翩美少年也,才調亦不下于俦輩,汝執意拗卻,緻令低昂不就,蹉跎至今,然則将使其以丫角老耶?’母氏謂:‘嗣後惟任君意,不複與聞,勿再怨老娘饒舌也。

    ’父私引餘至别室,密謂餘曰:‘汝讀書識字,既具靈心,相士亦當具有慧眼。

    汝今長矣,任汝擇人而事,我不汝尤也。

    ’妾曾言君固爽士,可托終身,父已首肯。

    今父母俱往南海,獨遺妾在家,蓋特宛轉以遂兒女子私情也。

    君如有意,當即舅氏執柯;若始亂之而終棄之,則知君固弗為也。

    苟欲望為桑間濮上之行,則妾之所不敢出也。

    ”生立罄一大白,曰:“善。

    謹如尊命。

    ”是夕,生下榻于墨華。

    淩晨,女招舅氏至,為主婚禮。

     舅氏廣颡豐颔,長髯拂腹,一見生,即器之曰:“此不凡材也。

    甥女正法眼藏,自當不謬。

    ”遂擇吉期于翌日。

    交拜合卺,一如世俗禮。

    既卻扇,容光四射,嬌豔如初日芙蓉,曉霞菡萏。

    生與女琴瑟之諧,自不必言。

    荏苒月餘,屈指試期已屆,生将出應秋闱。

    女曰:“君非功名中人,又何必多此三場冷飯?”遂令屏棄帖括,專力詩詞,時與生聯吟覓句,互相唱和。

    鍵關卻掃,不問戶以外事。

    生友有來訪者,均謝絕之。

    金風既轉,玉露将凝。

    女謂生曰:“昨接家書,知南海人不日言旋。

    阿父固早有館甥之意,恐母氏或有谪言,甚非所以待嬌客也。

    不如仍還君園,彼離妾家,相距非遙,妾欲歸甯,朝夕可往還也。

    ”生亦以為可。

     奁贈什物,殆逾萬金,移徙數日猶未盡,左右鄰裡俱啧啧羨其殷富。

    适郡紳服阕入都,将鬻此園為行資,已與别家有成說。

    女聞之,鄧生加價售之。

    生拟遣仆取之家中。

    女曰:“無需也,妾囊中固有十萬金,向為君援蔔式例納資入官,已得監司之職,特以瑣事,未及告君知耳。

    若欲售園,資固不乏也。

    ”生曰:“卿父固遠勝卓王孫矣。

    ”女笑曰:“妾以不作文君之私奔,故有此耳。

    ”園既屬生,宏加修葺,更買園左隙地以恢拓之。

    由是生往來于杭紹之間,枕石漱流,耕山釣水,不複再圖進取。

    女無所出,勸生納室為嗣續計。

     适有吳門金媪攜女居湧金門外,年甫及笄,頗具姿首。

    女工刺繡,恒以十指餬口,供母甘旨,鄰右多以孝女稱之。

    女聞之,謂生曰:“是可娶也。

    ”生持不可。

    女竟不謀于生,令媒媪往問。

    索五百金,立畀之,娶以歸,熏沐修飾,而後令生見之。

    生無言,不置可否,遂命侍寝。

    金女善伺生意,而朝夕事女無惰容。

    逾年,金女舉一子,啼聲甚雄。

    女往觇之,喜曰:“此亢宗子也。

    ”命名曰“啟豐”。

     一日,女家中人來迎女歸,車馬喧阗,輿從赫奕。

    女乘軒将發,而意殊凄然,謂生曰:“郎已有後,善保玉體,毋以妾為念。

    ”生曰:“暫别旬日,何便作此态向人?”因反複慰藉之,女淚珠堕襟袖間。

    生代為拭面,意大不忍,即欲偕女同往,女急止之。

    車遽展輪,馳電邁,頃刻已杳。

    既而逾所約期,不見女返。

    遣人往省,其屋已空,入其内,荒草寒煙,凄涼滿目。

    遍詢附近居鄰,則絕無所謂楊姓者,返報于生。

    生大驚怛,自往尋問,凡曆數日,有老者曰:“此屋為楊驸馬舊宅,久無人居,且屢聞怪異。

    想君所遇者,妖狐鬼魅耶?”生瞠目不能答,西望躊躇,策馬而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