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之二 袁岫雲

關燈
将寄放于素相識之鋪中,旋視之,則帶已續矣。

    以為非岫雲為,其誰為?遂戴之。

    至,則七人同酌,皆素所知之能飲者,遞行酒令,暢情快意。

    後以大杯豁拳,孫自覺酒足,意甚畏之。

    六人皆然,勢難自異,因亦效尤為之。

    既負,舉杯未飲而酒已幹,屢試皆然,甚德岫雲。

    故六人皆醉,孫獨清醒而歸。

    孫以雲數夕不至,心頗念之,而岫雲忽至,曰:“數日未晤,緻君懸念,心殊不安。

    ”孫見雲,先謝泉上、佛山之事。

    雲曰:“妾雖不明來,時同老妪暗窺,恐君他有差失,送酒、續帶猶小節也。

    ”孫不勝感激。

    雲曰:“飲乎?”曰:“飲。

    但未知辱臨之期,肴酒未備,奈何?”雲曰:“勿庸,妾自緻之。

    前日謂君吝者,亦戲言耳。

    ”未幾,肴酒滿案。

    孫欲豁拳,負飲勝唱。

    曰:“飲可耳,唱未素谙。

    ”孫垂首不語。

    雲意孫有嗔意,乃曰:“倩人代唱可乎?”曰:“可。

    ”雲曰:“今有名妓乎?”曰:“有,蘭君色藝雙絕,素有一面之交。

    ”雲乃起,面南,口中念念有辭。

    既而一麗人抱琵琶入,視之,蘭君也。

    孫乃與之坐,飲以酒,使令唱。

    蘭定弦潤喉,唱曲一成。

    孫曰:“音出佳人之口,分外盈耳。

    ”雲曰:“《想多情》曲甚好,可唱與吾二人聽。

    ”蘭聞之不悅,答言不會。

    孫曰:“雲卿,渠既不會,可令随便唱他曲也可。

    ”雲曰:“既如此,不敢相強。

    ”遂袖出紅巾一條,挂于襟扣。

    蘭見之,心驚膽怯,遂改口曰:“實會之,唱不好耳。

    ”雲曰:“明系故意輕慢,罰令立唱!”蘭果立身唱之。

    已,曰:“孫相公,妾立已久,何不一為緩頰?”孫代為講情,雲首可之。

    蘭曰:“多謝雲仙寬恕。

    ”雲複怒曰:“吾名亦許賤人呼乎?”蘭大懼,齒震震有聲。

    孫委曲代懇,雲怒少息。

    欲遣之,孫欲留與同宿。

    雲曰:“妾非醋葫蘆中人,得渠自代,非不欲。

    ”遂解紅巾一展,旋納袖中,而蘭已失其所在。

    問之,雲曰:“不必多問。

    ”乃出白金五兩曰:“持此赴院中,可播三宵之歡。

    ”後以所佩紅巾授孫,曰:“蘭君之魂在内,見面時解巾示之,渠自醒。

    君佳期在即,妾亦不宜宿此,廿日妾始至。

    ”遂告辭,留之不可而去。

    午後,孫持巾赴院中,指名索見,鸨兒辭之以病。

    孫曰:“吾正為其病而來。

    ”其人曰:“相公姓孫,設教于白雪樓乎?”孫疑而問之。

    曰:“蘭君夜來忽得迷症,搖之不醒,自言魂在白雪樓,明日孫相公必攜帶而至。

    ”遂導孫見蘭。

    孫解巾示蘭曰:“卿見此否?”蘭忽醒,急起申謝。

    乃敬設酒桌,相與共飲;嬉戲彈唱,夜深始寝。

    将去,授以酒資等費,蘭堅辭不受。

    孫連去二次,自覺無趣,不複往,專俟雲來。

    至期果至,曰:“其新孔嘉,妾如秋扇之捐矣!”孫謝過,遂綢缪如初。

     後雲來更稀,至解館時孫已有病,尚可支持。

    雲至曰:“今夜之會,終身之别。

    ”孫驚訝問故。

    曰:“一言難盡,要之,妾與君緣分盡矣!”孫固求後會。

    曰:“無已,早春來塾時再為一會。

    ”未曙而去。

    春正,孫力疾赴齋。

    雲至曰:“病體何如?”孫曰:“諸藥罔效,冥路近矣!”雲曰:“死生有命,聽之而已。

    終歲之好,而不一視貴恙,終為缺事。

    且今将永别,情不忍昧,妾非鬼狐,實某山神之女也。

    事已至此,不妨語人。

    君有硯友某人乎?”曰:“有之。

    ”曰:“某作《益智錄》,可語之以為一則。

    ”遂别。

    孫病歸,路由餘齋,言之甚詳。

    後月馀,孫以病故。

    孫向餘言之時,餘尚有志未逮。

    有仙如此,筆墨有光矣! 虛白道人曰:美哉仙乎!雲為高倫類矣!夫雲之與孫相交,往來必以數日,非節制嗜欲、敦笃恩義者不能也;送肴酒暗為應客,逢落帽明為續帶,非無違夫意、善執婦功者不能。

    為代唱,度蘭君之幽魂;了宿緣,知孫郎之壽數;窺其微,即無起死回生之術。

    若責以坐視夫病而不救,不無小補,惜友人思慮之未及此也。

     孫先生何修而得此!汪雪馬風 予與孫香雨甚相契,竟不知其有如此好遇合。

    但既系山神之女,且具如許神通,竟不能以丹藥延其壽數,予甚疑之。

    侯百裡 昔沈交有口辯,時人謂其舌妙。

    吾謂神女之舌妙,由于先生之筆妙也。

    上元李瑜謹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