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卷 旌陽宮鐵樹鎮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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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到人間景色新,桃紅李白柳條青。

     香車寶馬閑來往,引卻東風入禁城。

     酾剩酒,豁吟情,頓教忘卻利和名。

     豪來試說當年事,猶記旌陽伏水精。

     粵自混沌初辟,民物始生,中間有三個大聖人,為三教之祖。

    三教是甚麼教?一是儒家,乃孔夫子,删述《六經》,垂憲萬世,為曆代帝王之師,萬世文章之祖。

    這是一教。

    一是釋家,是西方釋迦牟尼佛祖,當時生在舍衛國刹利王家,放大智光明,照十方世界,地湧金蓮華,丈六金身,能變能化,無大無不大,無通無不通,普度衆生,号作天人師。

    這又是一教。

    一是道家,是太上老君,乃元氣之祖,生天生地,生佛生仙,号鐵師元炀上帝。

    他化身周曆塵沙,也不可計數。

    至商湯王四十八年,又來出世,乘太陽日精,化為彈丸,流入玉女口中。

    玉女吞之,遂覺有孕。

    懷胎八十一年,直到武丁九年,破脅而生,生下地時,須發就白,人呼為老子。

    老子生在李樹下,因指李為姓,名耳,字陽伯。

    後騎着青牛出函谷關。

    把關吏尹喜望見紫氣,知是異人,求得《道德真經》共三千言,傳留于世。

    老子入流沙修煉成仙,今居太清仙境,稱為道德天尊。

    這又是一教。

     那三教之中,惟老君為道祖,居于太清仙境。

    彩雲缭繞,瑞氣氤氲。

    一日是壽誕之辰,群三十三天天宮,并終南山、蓬菜山、阆苑山等處,三十六洞天,七十二福地,列位神仙,千千萬萬,或跨彩鸾,或騎白鶴,或馭赤龍,或駕丹鳳,皆飄飄然乘雲而至。

    次第朝賀,獻上壽詞,稽首作禮。

    詞名《水龍吟》:紅雲紫蓋葳蕤,仙宮渾是陽春候。

    玄鶴來時,青牛過處,彩雲依舊。

    壽誕宏開,喜《道德》五千言,流傳萬古不朽。

    況是天上仙筵,獻珍果人間未有。

    巨棗如瓜,與着萬歲冰桃,千年碧藕。

    比乾坤永劫無休,舉滄海為真仙壽。

     彼時老君見群臣贊賀,大展仙顔,即設宴相待。

    酒至半酣,忽太白金星越席言曰:“衆仙長知南瞻部洲江西省之事乎? 江西分野,舊屬豫章。

    其地四百年後,當有蛟蜃為妖,無人降伏,千百裡之地,必化成中洋之海也。

    ”老君曰:“吾已知之。

    江西四百年後,有地名曰西山,龍盤虎踞,水繞山環,當出異人,姓許名遜,可為群仙領袖,殄滅妖邪。

    今必須一仙下凡,擇世人德行渾全者,傳以道法,使他日許遜降生,有傳授淵源耳。

    ”鬥中一仙,乃孝悌王姓衛名弘康字伯沖,出曰:“某觀下凡有蘭期者,素行不疚,兼有仙風道骨,可傳以妙道。

     更令付此道與女真谌母,谌母付此道于許遜。

    口口相承,心心相契,使他日真仙有所傳授,江西不至沉沒,諸仙以為何如?”老君曰:“善哉,善哉!”衆仙即送孝悌王至焰摩天中,通明殿下,将此事奏聞玉帝。

    玉帝允奏,即命直殿仙官,将神書玉旨付與孝悌王領訖。

    孝悌王辭别衆仙,蹑起祥雲,頃刻之間,到閻浮世界來了。

     卻說前漢有一人姓蘭名期字子約,本貫f賈萸?廢馗咂*鄉九原裡人氏。

    曆年二百,鶴發童顔。

    率其家百餘口,精修孝行,以善化人,與物無忤。

    時人不敢呼其名,盡稱為蘭公。

     彼時兒童謠雲:“蘭公蘭公,上與天通。

    赤龍下迎,名列鬥中。

    ” 人知其必仙也。

     一日,蘭公憑幾而坐。

    忽有一人,頭戴逍遙巾,身披道袍,腳穿雲履,手中拿一個魚鼓簡闆兒,潇潇灑灑,徐步而來。

    蘭公觀其有仙家道氣,慌忙下階迎接。

    分賓坐定。

    茶畢,遂問:“仙翁高姓貴名?”答曰:“吾乃鬥中之仙,孝悌王是也。

     自上清下降,遨遊人間。

    久聞先生精修孝行,故此相訪。

    ”蘭公聞言,即低頭拜曰:“貧老凡骨,勉修孝行,止可淑一身,不能率四海,有何功德,感動仙靈!”孝悌王遂以手扶起蘭公曰:“居!吾語汝孝悌之旨。

    ”蘭公欠身起曰:“願聽指教!” 孝悌王曰:“始炁為大道于日中,是為‘孝仙王’。

    元炁為至道于月中,是為‘孝道明王’。

    玄炁為孝道于鬥中,是為‘孝悌王’。

    夫孝至于天,日月為之明;孝至于地,萬物為之生;孝至于民,王道為之成。

    是故舜、文至孝,鳳凰來翔。

    姜詩、王祥,得魚奉母。

    即此論之,上自天子,下至庶人,孝道所至,異類皆應。

    先生修養三世,行滿功成,當得元炁于月中,而為孝道明王。

    四百年後,晉代有一真仙許遜出世,傳吾孝道之宗,是為衆仙之長,得始炁于日中,而為孝仙王也。

     自是孝悌王悉将仙家妙訣,及金丹寶鑒、銅符鐵券,并上清靈章、飛步斬邪之法,一一傳授與蘭公。

    又囑道:“此道不可輕傳,惟丹陽黃堂者,有一女真谌母,德性純全,汝可傳之。

     可令谌母傳授與晉代學仙童子許遜,許遜複傳吳猛諸徒,則淵源有自,超凡入聖者,不患無門矣。

    ”孝悌王言罷,足起祥雲,沖宵而去。

    蘭公拜而送之。

    自此以後,将金符鐵券秘訣逐一參悟,遂擇地修煉仙丹。

    其法雲:黑鉛天之精,白金地之髓,黑隐水中陽,白有火之炁。

    黑白往來蟠,陰陽歸正位,二物俱含性,丹經号同類。

    黑以白為天,白以黑為地,陰陽混沌時,朵朵金蓮翠。

    寶月滿丹田,霞光照靈慧,休閉通天竅,莫洩混元氣。

    精奇口訣功,火侯文武意,凡中養聖孫,萬般隻此貴。

    一日生一男,男男各有配。

     蘭公煉丹已成,舉家服之,老者發白反黑,少者辟谷無饑。

    遠近聞之,皆知其必飛升上清也。

     時有火龍者,系洋子江中孽畜,神通廣大。

    知得蘭公成道,法教流傳,後來子孫必遭殲滅。

    乃率領鼋帥蝦兵蟹将,統領黨類,一齊奔出潮頭,将蘭公宅上團團圍住,喊殺連天。

    蘭公聽得,不知災從何來,開門一看,好驚人哩!但見:一片黑煙,萬團烈火,卻是紅孩兒身中四十八萬毛孔,一齊迸出;又是華光将手裡三十六塊金磚,一并燒揮。

    鹹陽遇之,烽焰三月不絕;昆山遇之,玉石一旦俱焚。

    疑年少周郎“赤壁鏖戰”,似智謀諸葛“博望燒屯”。

     那火,也不是天火,也不是地火,也不是人火,也不是鬼火,也不是雷公霹靂火,卻是那洋子江中一個火龍吐出來的。

    驚得蘭公家人,叫苦不疊。

    蘭公知是火龍為害,問曰:“你這孳畜無故火攻我家,卻待怎的?”孽龍道:“我隻問你取金丹寶鑒、銅符鐵券并靈章等事。

    你若獻我,萬事皆休;不然,燒得你一門盡絕!”蘭公曰:“金丹寶鑒等乃鬥中孝悌王所授,我怎肯胡亂與你?”隻見那火光中,閃出一員鼋帥,形容古怪,背負團牌,揚威耀武。

    蘭公睜仙眼一看,原來是個鼋鼍,卻不在意下。

    又有那蝦兵亂跳,蟹将橫行,一個個身披甲胄,手執鋼叉。

    蘭公又舉仙眼一看,原來都是蝦蟹之屬,轉不着意了。

    遂剪下一個中指甲來,約有三寸多長,呵了一口仙氣,念動真言,化作個三尺寶劍。

    有歌為證:非鋼非鐵體質堅,化成寶劍光凜然。

    不須鍛煉洪爐煙,稜稜殺氣欺龍泉。

    光芒顔色如霜雪,見者咨嗟歎奇絕。

    琉璃寶匣吐蓮花,查镂金環生明月。

    此劍神仙流金精,幹将莫邪難比倫。

    閃閃爍爍青蛇子,重重片片綠龜鱗。

    騰出寒光逼星鬥,響聲一似蒼龍吼。

    今朝揮向烈炎中,不識蛟螭敢當否? 蘭公将所化寶劍望空擲起,那劍刮喇喇,就似翻身樣子一般,飛入火焰之中。

    左一衡右一擊,左一挑右一剔,左一砍右一劈,那些孽怪如何當抵得住!隻見鼋帥遇着縮頭縮腦,負一面團牌急走。

    他卻走在那裡?直走在峽江口深岩裡躲避,至今尚不敢出頭哩。

    那蝦兵遇着,拖着兩個鋼叉連跳連跳。

    他卻走在那裡?直走在洛陽橋下石縫子裡面藏身,至今腰也不敢伸哩。

    那蟹将遇着,雖有全身堅甲,不能濟事,也拖着兩個鋼叉橫走直走。

    他須有八隻腳兒更走不動,卻被“撲砻松”寶劍一劈,分為兩半。

    你看他腹中不紅不白不黃不黑,似膿卻不是膿,似血卻不是血,遍地上滾将出來,真個是:但将冷眼觀螃蟹,看你橫行得幾時? 那火龍自知蘭公法大,難以當抵,歎曰:“‘兒孫自有兒孫福。

    ’我後來子孫,福來由他去享,禍來由他去當,我管他則甚?”遂奔入洋子江中萬丈深潭底藏身去了。

    自是蘭公舉家數十口拔宅升天,玉帝封蘭公為孝明王,不在話下。

     卻說金陵丹陽郡,地名黃堂,有一女真字曰嬰。

    潛通至道,忘其甲子,不知幾百年歲。

    鄉人累世見之,齒發不衰,皆以谌母呼之。

    一日偶過市上,見一小兒伏地悲哭,問其來曆,說:“父母避亂而來,棄之于此。

    ”谌母憐其孤苦,遂收歸撫育。

    漸已長成,教他讀書,聰明出衆,天文地理,無所不通。

     有東鄰耆老,欲以女娶之,谌母問兒允否?兒告曰:“兒非浮世之人,乃月中孝道明王,領鬥中孝悌王仙旨,教我傳道與母。

    今此化身為兒,度脫我母,何必更議婚姻!但可高建仙壇,傳付此道,使我母飛升上清也。

    ”谌母聞得此言,且驚且喜,遂于黃堂建立壇宇,大闡孝悌王之教。

    谌母已得修真之訣,于是孝明王仍以孝悌王所授金丹寶鑒、鋼符鐵券靈章,及正一斬邪三五飛步之術,悉傳與谌母。

    谌母乃謂孝明王曰:“論昔日恩情,我為母,君為子;論今日傳授,君為師,我為徒。

    ”遂欲下拜。

    孝明王曰:“隻論子母,莫論師徒。

    ”乃不受其拜,惟囑之曰:“此道宜深秘,不可輕洩。

    後世晉代有二人學仙,一名許遜,一名吳猛,二人皆名登仙籍。

    惟許遜得傳此道。

    按《玉皇玄譜》仙籍品秩,吳猛位居元郡禦史。

    許遜位居都仙大使兼高明太史,總領仙部,是為衆仙之長。

    老母可将此道傳與許遜,又着許遜傳與吳猛,庶品秩不紊矣。

    ”明王言罷,拜辭老母,飛騰太空而去。

    有詩為證: 出入無車隻駕雲,塵凡自是不同群。

     明王恐絕仙家術,告戒叮咛度後人。

     卻說漢靈帝時十常侍用事,忠良黨锢,讒谄橫行,毒流四海,萬民嗟怨。

    那怨氣感動了上蒼,降下兩場大災,久雨之後,又是久旱。

    那雨整整的下了五個月,直落得江湖滿目,廚竈無煙。

    及至水退了,又經年不雨,莫說是禾苗槁死,就是草木也幹枯了。

    可憐那一時的百姓,吃早膳先愁晚膳,縫夏衣便作冬衣。

    正是朝有奸臣野有賊,地無荒草樹無皮。

    壯者散于四方,老者死于溝壑。

    時許都有一人姓許名琰字汝玉,乃穎陽許田之後。

    為人慈仁,深明醫道,擢太醫院醫官。

    感饑荒之歲,乃罄其家資,置丸藥數百斛,名曰“救饑丹”,散與四方食之。

    每食一丸,可飽四十餘日。

    饑民賴以不死者甚衆。

    至獻帝初平年間,黃巾賊起,天下大亂,許都又遭大荒,鬥米千錢,人人菜色,個個鹄形。

    時許琰已故,其子許肅,家尚豐盈,将自己倉谷盡數周給各鄉,遂挈家避亂江南,擇居豫章之南昌。

    有鑒察神将許氏世代積善,奏知玉帝:“若不厚報,無以勸善!”玉帝準奏,即仰殿前掌判仙官,将《玄譜》仙籍品秩,逐一查檢,看有何仙輪當下世?仙官檢看畢,奏曰:“晉代江南,當出一孽龍精,擾害良民,生養蛟黨繁盛。

     今輪系玉洞天仙降世,傳受女真谌母飛步斬邪之法,斬滅蛟黨以除民害。

    ”玉帝聞奏,即降旨,宣取玉洞天仙,令他身變金鳳,口銜寶珠,下降許肅家投胎。

    有詩為證: 禦殿親傳玉帝書,祥雲藹藹鳳銜珠。

     試看凡子生仙種,積善之家慶有餘。

     卻說吳赤烏二年三月,許肅妻何氏夜得一夢。

    夢見一隻金鳳飛降庭前,口内銜珠,墜在何氏掌中。

    何氏喜而玩之,含于口中,不覺溜下肚子去了,因而有孕。

    許肅一則以喜,一則以懼。

    喜的是年過三十無嗣,今幸有孕;懼的是何氏自來不曾生育,恐臨産艱難。

    那廣潤門有個占卦先生,混名“鬼推”,決斷如神。

    不免去問他個吉兇,或男或女,看他如何? 許肅整頓衣帽,竟望廣潤門來。

    隻見那先生忙忙的,占了又斷,斷了又占,撥不開的人頭,移不動腳步。

    許員外站得個腿兒酸麻,還輪他不上,隻得叫上一聲:“鬼推先生!”那先生聽知叫了他的混名,隻說是個舊相識,連忙的說道:“請進請進。

    ”許員外把兩隻手排開了衆人,方才挨得進去。

    相見禮畢,許員外道:“小人許肅敬來問個六甲,生男生女,或吉或兇,請先生指教。

    ”那先生就添上一炷香,唱上一個喏,口念四句: 虔叩六丁神,文王卦有靈。

     吉兇含萬象,切莫順人情。

     通陳了姓名意旨,把銅錢擲了六擲,占得個“地天泰”卦。

     先生道:“恭喜,好一個男喜。

    ”遂批上幾句雲: 福德臨身旺,青龍把世持。

     秋風生桂子,坐草卻無虞。

     許員外聞言甚喜,收了卦書,遂将幾十文錢謝了先生。

    回去對渾家說了,何氏心亦少穩。

    光陰似箭,忽到八月十五中秋,其夜天朗氣清,現出一輪明月,皎潔無翳。

    許員外與何氏玩賞,貪看了一會,不覺二更将盡,三鼓初傳。

    忽然月華散彩,半空中仙音嘹亮,何氏隻一陣腹痛,産下個孩兒,異香滿室,紅光照人。

    真個是:五色雲中呈鸑鷟,九重天上送麒麟。

     次早鄰居都來賀喜,所生即真君也。

    形端骨秀,穎悟過人。

    年甫三歲,即知禮讓。

    父母乃取名遜,字敬之。

    年十歲,從師讀書,一目十行俱下,作文寫字,不教自會,世俗無有能為之師者。

    真君遂棄書不讀,慕修養學仙之法,卻沒有師傳,心常切切。

     忽一日,有一人姓胡名雲字子元,自幼與真君同窗,情好甚密,别真君日久,特來相訪。

    真君倒屣趨迎,握手話舊。

     子元見真君談吐間有馳慕神仙之見意,乃曰:“老兄少年高才,乃欲為雲外客乎?”真君曰:“惶愧,自思百年旦暮,欲求出世之方,恨未得明師指示。

    ”子元曰:“兄言正合我意,往者因訪道友雲陽詹曕先生,言及西甯州有一人,姓吳名猛字世雲,曾舉孝廉,仕吳為洛陽令。

    後棄職而歸,得傳異人丁義神方,日以修煉為事。

    又聞南海太守鮑靓有道德,往師事之,得其秘法。

    回至豫章,江中風濤大作,乃取所執白羽扇畫水成路,徐行而渡。

    渡畢,路複為水。

    觀者大駭。

    于是道術盛行,弟子相從者甚衆。

    區區每欲拜投,奈母老不敢遠離。

    兄若不惜勞苦,可往師之。

    ”真君聞言,大喜曰:“多謝指教!” 真君待子元别去,即拜辭父母,收拾行李,竟投西甯,尋訪吳君。

    有詩贊曰:無影無形仙路難,未經師授莫跻攀。

     胡君幸賜吹噓力,打破玄元第一關。

     話說真君一念投師,辭不得路途辛苦。

    不一日得到吳君之門,寫一個門生拜帖,央道童通報。

    吳君看是“豫章門生許遜”,大驚曰:“此人乃有道之士!”即出門迎接。

    此時吳君年九十一歲,真君年四十一歲,真君不敢當客禮,口稱:“仙丈,願受業于門下。

    ”吳君曰:“小老粗通道術,焉能為人之師?但先生此來,當盡剖露,豈敢自私?亦不敢以先生在弟子列也。

    ”自此每稱真君為“許先生”,敬如賓友。

    真君亦尊吳君而不敢自居。

     一日二人坐清虛堂,共談神仙之事。

    真君問曰:“人之有生必有死,乃古今定理。

    吾見有壯而不老,生而不死者,不知何道可緻?”吳君曰:“人之有生,自父母交姤,二氣相合,陰承陽生,氣随胎化。

    三百日形圓,靈光入體,與母分離。

    五千日氣足,是為十五童男。

    此時陰中陽半,可以比東日之光。

     過此以往,不知修養,則走失元陽,耗散真氣,氣弱則有病老死苦之患。

    ”真君曰:“病老死苦,将何卻之?”吳君曰:“人生所免病老死苦,在人中修仙,仙中升天耳。

    ”真君曰:“人死為鬼,道成為仙,仙中升天者,何也?”吳君曰:“純陰而無陽者,鬼也;純陽而無陰者,仙也;陰陽相離者,人也。

     惟人可以為仙,可以為鬼。

    仙有五等,法有三成,持修在人而已。

    ”真君曰:“何謂法有三成,仙有五等?”吳君曰:“法有三成者:小成、中成、大成。

    仙有五等者:鬼仙、人仙、地仙、神仙、天仙。

    所謂鬼仙者,少年不修,恣情縱欲,形如枯木,心若死灰,以緻病死,陰靈不散,成精作怪,故曰鬼仙。

    鬼仙不離于鬼也。

    所謂人仙者,修真之士,不悟大道,惟小用其功。

    絕五味者,豈知有六氣?忘七情者,豈知有十戒? 行嗽咽者,哂吐納之為錯;著采補者,笑清淨以為愚。

    采陰取婦人之氣者,與縮金龜者不同;蓋陽食女子之乳者,與煉金丹不同。

    此等之流,止是于大道中得一法一術成功,但能安樂延壽而已,故曰人仙。

    人仙不離于人也。

    所謂地仙者,天仙之半,神仙之中,亦止小成之法。

    識坎離之交配,悟龍虎之飛騰,煉成丹藥,得以長生住世,故曰地仙。

    地仙不離于地也。

    所謂神仙者,以地仙厭居塵世,得中成之法,抽鉛添汞,金精煉頂,玉液還丹,五氣朝元,三陽聚頂,功滿忘形,胎生自化,陰盡陽純,身外有身,脫質成仙,超凡入聖,謝絕塵世,以歸三島,故曰神仙。

    神仙不離于神也。

    所謂天仙者,以神仙厭居三島,得大成之法,内外丹成,道上有功,人間有行,功行滿足。

    授天書以返洞天,是曰天仙。

    天仙不離于天也。

    然修仙之要,煉丹為急。

    吾有《洞仙歌》二十二首,君宜謹記之: 丹之始,無上元君授聖主。

    法出先天五太初,遇元修煉身沖舉。

     丹之祖,生育三才運今古。

    隐在鄱湖山澤間,志士采來作丹母。

     丹之父,曉來飛上扶桑樹。

    萬道霞光照太虛,調和兔髓可烹煮。

     丹之母,金晶瑩潔夜三五。

    烏兔搏搦不終朝,煉成大藥世無比。

     丹之胎,鳥肝兔髓毓真胚。

    一水三汞三砂質,四五三成明自來。

     丹之兆,三日結胎方入妙。

    萬丈紅光貫鬥牛,五音六律随時奏。

     丹之質,紅紫光明人莫識。

    元自虛無黍米珠,色即是空空即色。

     丹之靈,十月脫胎丹始成。

    一粒一服百日足,改換形骨身長生。

     丹之聖,九年煉就五霞鼎。

    藥力如添水火功,枯骨立起孤魂醒。

     丹之室,上弦七分下弦八。

    中虛一寸号明堂。

    産出靈苗成金液。

     丹之釜,恒廓壇爐須堅固。

    内外護持水火金,日丁金胎産盤古。

     丹之竈,鼎曲相通似蓬島。

    上安垣廓護金爐,立煉龍膏并虎腦。

     丹之火,一日時辰十二個。

    文兮武兮要合宜,抽添進退莫太過。

     丹之水,器憑勝負斯為美。

    不潮不濫緻中和,溢産靈苗吐金蕊。

     丹之威,紅光耿耿沖紫薇。

    七星燦燦三台爛,天丁地甲皆皈依。

     丹之竅,天地人兮各有奧。

    紫薇嶽渎及明君,三界精靈皈至道。

     丹之彩,依方逐位安排派。

    青紅赤白黃居中,攝瑞招祥神自在。

     丹之用,真土真鉛與真汞。

    黑中取白赤中青,全憑水火靜中動。

     丹之融,陰陽配合在雌雄。

    龍精虎髓鼎中烹,造化抽添火候功。

     丹之理,龍膏虎髓靈無比。

    二家交S煡仗黃精,屯蒙進退全終始。

     丹之瑞,小無其内大無外。

    放彌六合退藏密,三界收來黍珠内。

     丹之完,玉皇捧祿要天緣。

    等閑豈許凡人洩,萬劫之中始一傳。

    ” 真君曰:“多謝指述!敢問仙丈,五仙之中,已造到何仙地位?”吳君曰:“小老山野愚蒙,功行殊欠,不過得小成之功,而為地仙耳。

    若于神仙天仙,雖知門路,無力可攀。

    ”遂将燒煉秘訣并白雲符書,悉傳與真君。

    真君頓首拜謝,相辭而歸。

     回至家中,厭居鬧市,欲尋名山勝地,以為栖身之所。

    聞知汝南有一人,姓郭名璞字景純,明陰陽風水之道,遨遊江湖。

    真君敬訪之。

    璞一日早起,見鴉從東南而鳴,遂占一課,斷曰:“今日午時,當有一仙客許姓者,到我家中,欲問擇居之事。

    ”至日中,家童果報客至。

    璞慌忙出迎,禮罷,分賓而坐。

    璞問曰:“先生非許姓,為蔔居而來乎?”真君曰:“公何以知之?”璞曰:“某今早蔔卦如此,未知然否?”真君曰:“誠然。

    ”因自叙姓名,并道蔔居之意。

    璞曰:“先生儀容秀偉,骨骼清奇,非塵中人物。

    富貴之地,不足居先生。

    居先生者,其神仙之地乎?”真君曰:“昔呂洞賓居廬山而成仙,鬼谷子居雲夢而得道,今或無此吉地麼?”璞曰:“有,但當遍曆耳。

    ” 于是命童仆收拾行囊,與真君同遊江南諸郡,采訪名山。

     一日行至廬山,璞曰:“此山嵯峨雄壯,湖水還東,紫雲蓋頂,累代産升仙之士。

    但山形屬土,先生姓許,羽音屬水,水土相克,不宜居也。

    但作往來遊寓之所,則可矣。

    ”又行至饒州鄱陽,地名傍湖,璞曰:“此傍湖富貴大地,但非先生所居。

    ”真君曰:“此地氣乘風散,安得拟太富貴耶?”璞曰:“相地之法,道眼為上,法眼次之。

    道眼者,憑目力之巧,以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