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卷 黃秀才徼靈玉馬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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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才貌雙全,與小娘子正是一對良緣。

    小娘子不須憂慮,随老身同到長安,來年大比,黃秀才必來應舉,那時待老身尋訪他來,與娘子續秦晉之盟,豈不美乎。

    ”玉娥道:“若得如此,便是重生父母。

    ” 自此玉娥,遂拜薛媪為義母。

    薛媪亦如己女相待。

    正是:休言事急且相随,受恩深處親骨肉。

     不一日,行到長安,薛媪賃了小小一所房子,同玉娥住下。

    其時瓊瓊入宮進禦,寵幸無比,曉得假母到來,無繇相會,但遣人不時饋送些東西候問。

    玉娥又扃戶深藏,終日針指,以助薪水之費。

    所以薛媪日用寬然有餘。

    光陰似箭,不覺歲盡春來。

    怎見得?有詩為證:爆竹聲中一歲除,春風送暖入屠蘇。

     千門萬戶曈曈日,總把新桃換舊符。

     且說除夜,玉娘想着母死父離,情人又無消息,暗暗墜淚。

    是夜睡去,夢見天門大開,一尊羅漢從空中出現。

    玉娥拜訴衷情。

    羅漢将黃紙一書,從空擲下,紙上寫:“維揚黃損佳音”六字。

    玉娥大喜,方欲開看,忽聞霹靂一聲,蓦然驚覺,乃是人家歲朝開門,放火炮聲響。

    玉娥想了一回,凄然不樂。

    其日新年,隻得強起梳妝。

    薛媪往鄰家拜年去了。

    玉娥垂下竹簾,立于門内,眼觑街市上人來人往,心中想道:“今年是大比之期,不知黃郎曾到長安否?若得他此地經過,重逢一面,應着夜來之夢,也不往奴死裡逃生。

    ”方才轉動念頭,忽見一個胡僧當簾而立,高叫道:“募化有緣男女。

    ”玉娥從簾中仔細一看,那胡僧面貌與夜來夢中所見羅漢無異,不覺竦然起敬。

    孤身女子,卻又不好招接他,正在躊躇,那胡僧竟自揭簾而入。

    玉娥倒退幾步,閃在一邊。

    胡僧直入中庭,盤膝而坐,頂上現出毫光數道,直透天門。

    玉娥大驚,跪拜無數,禀道:“弟子堕落火坑,有夙緣未了,望羅漢指示迷津,救拔苦海。

    ”胡僧道:“汝誠念皈依,但尚有塵劫未脫。

    老僧贈汝一物,可密藏于身畔,勿許一人知道,他日夫婦重逢,自有靈驗。

    ”當下取出一件寶貝,贈與玉娥,乃是玉馬墜兒。

    玉娥收訖,即見一道金光,沖天而起,胡僧忽然不見。

    玉娥知是聖僧顯化,望空拜謝,将玉馬墜牢系襟帶之上,薛媪回來,并不題起。

     滿懷心事無人訴,一炷心香禮聖僧。

     再說黃損秀才得胡僧助了盤纏,一徑往長安應試。

    然雖如此,心上隻挂着玉娥,也不去溫習經史,也不去靜養精神,終日串街走巷,尋覓聖僧,庶幾一遇。

    早出晚回,終日悶悶而已。

    試期已到,黃生隻得随例入場,舉筆一揮,絕不思索。

     他也隻當應個故事,那有心情去推敲磨練。

    誰知那偏是應故事的文字容易入眼。

    正是:不願文章中天下,隻願文章中試官。

     金榜開時,高高挂一個黃損名字,除授部郎之職。

    其時呂用之專權亂政,引用無籍小人,左道惑衆,中外嫉之如仇。

     然怕他權勢,不敢則聲。

    黃損獨條陳他前後奸惡,事事有椐。

     天子聽信,敕呂用之免官就第。

    黃生少年高第,又上了這個疏,做了天下第一件快心之事,那一個不欽服他。

    真個名傾朝野。

    長安貴戚,聞黃生尚未娶妻,多央媒說合,求他為婿。

     黃生心念玉娥,有盟言在前,隻是推托不允。

    那時薛媪也風聞得黃損登第,欲待去訪他,到是玉娥教他:“且慢。

    貴易交,富易妻,人情平,未知黃郎真心何如?”這也是他把細處。

     話分明頭,且說呂用之閑居私第,終日講爐鼎之事,差人四下緝訪名姝美色,以為婢妾。

    有人誇薛媪的養女,名曰玉娥,天下絕色,隻是不肯輕易見人。

    呂用之道:“隻怕求而沒有,那怕有而難求。

    ”當下差幹仆數十人,以五百金為聘,也不通名道姓,竟撒向薩媪家中,直入卧房搶出玉娥,不由分說,擡上花花暖轎,望呂府飛奔而去。

    吓得薛媪軟做一團,急忙裡想不出的道理。

     後來曉得呂府中要人,聲也不敢則了;欲待投訴黃損,恐無益于事,反讨他抱怨。

    隻得忍氣吞聲,不在話下。

     且說玉娥到了府中,呂用之親自卷簾,看見資容絕世,喜不自勝,即命丫鬟養娘扶至香房,又取出錦衣數箱,奇樣首飾,教他裝扮。

    玉娥隻是啼哭,将首飾擲之于地,一件衣服也不肯穿。

    丫鬟養娘回覆呂相公。

    呂相公隻教:“莫難為了他。

     好言相勸。

    ”衆人領命,你一句,我一句,隻是勸他順從。

    玉娥全然不理。

    正是:萬事可将權勢使,寸心不為绮羅移。

     姻緣自古皆前定,堪笑狂夫妄用機。

     卻說呂家門生故吏,聞得相公納了新寵,都來拜賀,免不得做慶賀筵席。

    飲至初更,隻見後槽馬夫喘籲籲上堂禀事:“适間有白馬一匹,約長丈餘,不知那裡來的,突入後槽,齧傷群馬;小人持棍趕他,那馬直入内宅去了。

    ”呂用之大驚道:“那有此事?”即命幹仆明火執杖,同着馬夫于各房搜檢。

    馬屁也不聞得一個,都來回話。

    呂相公心知不祥之事,不肯信以為然,隻怪馬夫妄言,不老實,打四十棍,革去不用。

    衆客鹹不歡而散。

    呂用之乘着酒興,徑入新房,玉娥兀自哭哭啼啼。

    呂用之一般也會幫襯,說道:“我富貴無比,你若順從,明日就立你為夫人,一生受用不荊”玉娥道:“奴家雖是女流,亦知廉恥,曾許配良人,一女不更二夫;況相公珠翠成群,豈少奴家一人?願賜矜憐,以全名節。

    ”呂用之那裡肯聽,用起拔山之力,抱向床頭按住,親解其衣。

    玉娥雙手拒之,氣力不加,口中罵聲不絕。

     正在危急之際,忽有白馬一匹,約長丈餘,從床中奔出,向呂用之亂撲亂咬。

    呂用之着忙,隻得放手,喝教侍婢上前。

     那白馬在房中亂舞,逢着便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