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卷 佛印師四調琴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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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幼在于府中,善知音樂,能撫七弦之琴,會曉六藝之事。

    吾師今日既見,何惜佳作?”佛印當時已自八分帶酒,言稱告回。

    琴娘曰:“禅師且坐,再飲幾杯。

    ” 佛印見學士所說,便拿起筆來,又寫一詞,詞名《蝶戀花》:執闆嬌娘留客住,初整金钗,十指尖尖露。

    歌斷一聲天外去,清音已遏行雲祝。

    耳有姻緣能聽事,眼有姻緣,便得當前觑。

    眼耳姻緣都已是,姻緣别有知何處? 佛印寫罷,東坡見了大喜,便喚琴娘就唱此詞勸酒,再飲數杯。

    佛印大醉,不知詞中語失。

    天色已晚,學士遂令院子扶入書院内,安排和尚睡了。

    學士心中暗想:“我一向要勸這和尚還俗出仕,他未肯統口。

    趁他今日有調戲琴娘之意,若得他與這個妮子上得手時,便是出家不了。

    那時拿定他破綻,定要他還俗,何怕他不從!好計,好計!”即喚琴娘到于面前道:“你省得那和尚做的詞中意?後兩句道:‘眼耳姻緣都已是,姻緣别有知何處?’這和尚不是好人,其中有愛慕你之心。

     你可今夜到書院内相伴和尚就寝。

    須要了事,可讨執照來。

    我明日賞你三千貫,作房奁之資。

    我與你主張,教你出嫁良人。

    如不了事,明日喚管家婆來,把你決竹篦二十,逐出府門。

    ” 琴娘聽罷,吓得顫做一團,道:“領東人鈞旨。

    ”離了房中,輕移蓮步,懷着羞臉,徑來到書院内。

    佛印已自大醉,昏迷不省,睡在涼床之上,壁上燈尚明。

    琴娘無計奈何,坐在和尚身邊,用尖尖玉手去搖那和尚時,一似蜻蜓搖石柱,蝼蟻撼太山。

    和尚鼻息如雷,那裡搖得覺! 話休絮煩。

    自初更搖起,隻要守和尚省覺,直守到五更,也不剩那琴娘心中好慌,不覺兩眼淚下,自思量道:“倘或今夜不了得事,明日乞二十竹篦,逐出府門,卻是怎地好!”争奈和尚大醉,不了得事。

    琴娘彈眼淚,卻好彈在佛印臉上。

     隻見那佛印飒然驚覺,閃開眼來,壁上燈尚明。

    去那燈光之下,隻見一個如花似玉女子,坐在身邊。

    佛印大驚道:“你是誰家女子?深夜至此,有何理說?”琴娘見問,且驚且喜,揣着羞臉,道個萬福道:“賤妾乃日間唱曲之琴娘也,聽得禅師詞中有愛慕賤妾之心,故夤夜前來,無人知覺,欲與吾師效雲雨之歡,萬乞勿拒則個!” 佛印聽說罷,大驚曰:“娘子差矣!貧僧夜來感蒙學士見愛,置酒管待,乘醉亂道,此詞豈有他意?娘子可速回。

    倘有外人見之,無絲有線,吾之清德一旦休矣。

    ”琴娘聽罷,那裡肯去。

    佛印見琴娘隻管尤殢不肯去,便道:“是了,是了,此必是學士教你苦難我來!吾修行數年,止以詩酒自娛,豈有塵心俗意。

    你若實對我說,我有救你之心。

    如是不從,别無區處。

    ”琴娘見佛印如此說罷,眼中垂淚道:“此果是學士使我來。

    如是吾師肯從賤妾雲雨之歡,明日賞錢三千貫,出嫁良人;如吾師不從,明日喚管家婆決竹篦二十,逐出府門。

     望吾師周全救我!”道罷,深深便拜。

    佛印聽罷,呵呵大笑,便道:“你休煩惱!我救你。

    ”遂去書袋内,取出一幅紙,有見成文房四寶在卓上,佛印撚起筆來,做了一隻詞,名《浪淘沙》:昨夜遇神仙,也是姻緣。

    分明醉裡亦如然。

    睡覺來時渾是夢,卻在身邊。

    此事怎生言?豈敢相憐!不曾撫動一條弦。

    傳與東坡蘇學士,觸處封全。

     佛印寫了,意不盡,又做了四句詩: 傳與巫山窈窕娘,休将魂夢惱襄王。

     禅心已作沾泥絮,不逐東風上下狂。

     當下琴娘得了此詞,徑回堂中呈上學士。

    學士看罷,大喜,自到書院中,見佛印盤膝坐在椅上。

    東坡道:“善哉,善哉!真禅僧也!”亦賞琴娘三百貫錢,擇嫁良人。

     東坡自此将佛印愈加敬重,遂為入幕之賓。

    雖妻妾在傍,并不回避。

    佛印時時把佛理曉悟東坡,東坡漸漸信心。

    後來東坡臨終不亂,相傳已證正果。

    至今人猶喚為坡仙,多得佛印點化之力。

    有詩為證:東坡不能化佛印,佛印反得化東坡。

    若非佛力無邊大,那得慈航渡愛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