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花彈詞

關燈
而體有異香,不假熏沐,國人号之曰香妃。

    或有繩其美于中土者,高宗純皇帝微聞之。

    西師之役,将軍兆惠陛辭,上從容語及香妃,命兆惠一窮其異。

    回疆既平,兆惠果生得香妃,緻之京師,先密疏奏聞。

    上大喜,命沿途地方官吏,護視起居維謹。

    慮風霜跋涉,緻損顔色,兼以防其自殊也。

    既至,處之西内。

    妃在宮中,意色泰然,若不知有亡國之恨者。

    唯上至則凜如霜雪,與之語,百問不一答。

    無已,令宮人善言詞者谕以指。

    妃慨然出白刃袖中,示之曰:“國破家亡,死志久決。

    然決不肯效兒女子,汶汶徒死,必得一當以報故主。

    上如強逼我,則吾志遂矣。

    ”聞者大驚,谑其侶,欲共削而奪之。

    妃笑曰:“無以為也。

    吾袒衣中尚有如此刃者數十計,安能悉取而奪之乎?且汝輩如強犯我者,吾先飲刃,汝輩其奈何?”宮人不得要領,具以語白上。

    上亦無如何,但時時幸其宮中,坐少選即複出,猶冀其久而複仇之意漸怠也,則命諸侍者日夜邏守之。

    妃既不得遂所志,乃思自戕。

    而監者昕夕不離側,卒無隙可乘而止。

    妃至中土久,每歲時令節,思故鄉風物,辄潛然泣下。

    上聞之,則于西苑中妃所居樓外,建市肆室廬禮拜堂,具如西域式,以悅其意。

    今其地尚無恙也。

    時孝聖憲皇後春秋高,微聞其事,數戒上毋往西内。

    且曰:“彼既終不肯自屈,曷弗殺之以成其志,無已則權歸其鄉裡乎?”上雖知其不可屈,而卒不忍舍也。

    如是者數年,會長至圜丘大祀,上先期赴齋宮。

    太後間上已出,急令人召妃詣慈甯宮。

    妃既至,則命宮門,雖上至不得納。

    乃召妃至前,問之曰:“汝不肯屈志,終當何為耶?”對曰死耳。

    曰:“然則今日賜汝死可乎?”妃乃大喜,再拜頓首曰:“太後天地恩,竟肯遂臣妾志耶。

    妾間關萬裡,所以忍辱而至此者,唯不欲徒死,計得一當以複仇雪恥耳。

    今既不得遂所志,此身真贅旒,無甯一瞑不視,從故主地下之為愈矣。

    太後天地恩,竟肯遂臣妾志。

    臣妾地下,感且不朽。

    ”語罷,泣數行下。

    太後亦為恻然,乃令人引入房室中缢之。

    是時,上在齋宮,已得報,倉皇命駕歸。

    至則宮門已下鍵,不得入,乃痛哭門外。

    俄而門啟,傳太後命,引上入,則妃已絕矣。

    膚色如生,在色猶含笑也。

    乃厚其棺簽以妃禮葬之。

    旗人某氏女者,父為骁騎校,夫婦老而無子,且家赤貧,恃女針黹以養。

    縫浣氵廚之事,悉一身兼之。

    女略識文字,有暇,則聚鄰童,教以識字,藉博升合資。

    時鹹豐初年也,一日禁中選秀女期屆,女名在籍中,聞報,抑父母恸哭。

    念已入宮,父母老無依,日展轉死溝壑,欲奉親以遁者數矣。

    故事,無問官民家女,既當選,則以官監守之,慮其遁也。

    女既不克脫,不得已,屆期,随衆往,排班候駕于坤甯宮門外,時天甫黎明也。

    是時金陵甫失守,羽書絡繹至,上憂勞旰食,每樞臣入見,議戰守事,辄至日昃,乃退。

    民家女初入宮禁,已戰栗不自勝。

    又俟駕久,罷倚不能耐,重以饑渴交迫,相向飲泣。

    監者叱之曰:“聖駕行且至,何敢若此?不畏鞭笞耶。

    ”衆聞言,愈戰懼欲絕。

    女勃然起,萬聲語監者曰:“去室家,辭父母,以入宮禁,果當選,即終身幽閉,不複見其親。

    生離死别,争此晷刻,人孰無情,安得不涕泣?吾死且不畏,況鞭笞乎?且赭寇起粵峤間,不數載,悉長江而有之。

    今遂陷金陵,天下已失其半,天子不能求将帥之臣,汲汲謀戰守,以遏賊鋒,保祖宗大業,而猶留情女色,強護民家女,幽之宮禁中。

    俾終身不獲見天日,以縱已一日之欲,而棄宗社于不顧。

    行見寇氛迫宮阙,九廟不血食也。

    吾死且不畏,況鞭笞乎?”監者大驚,急掩其口。

    而上适退朝,禦辇已至前矣。

    因共縛其手,牽詣上前,抑之跪。

    女猶倔強,不肯屈膝。

    初女所言,上已微聞之。

    至是複笑,問其故。

    女仍侃侃然奏如前語。

    上欣然喜曰:“此真奇女子也。

    ”職責命釋其縛,令引入宮中,朝見皇後。

    時某邸方喪偶,謀續娶,因以女指昏焉,而罷所選秀女,使皆甯其家。

     某氏者,河南民家女也。

    生而奇慧,鄉裡以針神譽之,少失怙恃,鞠于兄嫂,兄嫂皆锺愛之,為擇配甚苛。

    故及笄猶無人委禽也。

    女一日以麥草織雨笠,窮工極巧,鈎心鬥角,竭數十日力,僅成一具。

    持付兄,俾詣市售之。

    曰:“第索介百金無增減。

    有購者,即詢其裡居姓字而謹識之。

    ”兄訝曰:“一笠耳,惡能直百金。

    持以過布,人不将疑我狂耶?”女曰:“第如我言行之,必有購者。

    如其竟無人,不怨兄也。

    ”嫂在側,墨喻其意,知女意在擇偶也。

    因促其夫如妹言。

    兄不得己,持以出。

    閱三日,無人問價者,意女特佯言耳。

    日暮,倦欲歸,忽一少年翩然來,迎與語,衣履修潔,神宇間雅。

    兄故所相識,鄰村某高材生也。

    見所持笠,異之。

    把玩不釋手,問持此何為?以求售對。

    詢其價,以百金對。

    生沈思久之,恍然司,即邀兄詣其家,出百金授之,而留其笠。

    兄微以言叩之,則生猶未娶也。

    歸告妻,使以語妹,女果首肯。

    亟以媒氏往,婚遂成。

    蔔日親迎以歸,伉俪果綦笃。

    婿家故我舅姑,惟夫婦二人,倡随之樂,誠萬戶侯不與易也。

    生寶愛草笠甚,令女為制錦,韬藏其中。

    出必冠之,無間晴雨。

    歸必手自拂拭,韬而懸之帷中,以為常。

    數年後,女舉一子,已呀呀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