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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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住曉行,二十日已到長安。

    士及不敢遂達唐主,與妻、妹人等寓居民間,以待時進。

     第二十一節淩敬智說楊義臣範願受圍劉黑闼 卻說淩敬辭了夏主,欲往迎聘楊義臣。

    自意楊太仆秉性忠貞,難以利祿動。

    即将所聘車馬、金币留于家中,裝作行旅,帶一二從人,迤逦望濮州路來。

    行了數日,近濮州地界。

    谒問本處居民,求楊義臣所在,皆言于雷夏澤中釣魚為業。

    淩敬與從人迳到雷夏澤來。

    未數裡,遙見蘆林裡撐出一漁舟,其人來往煙波,坐卧月浦,手執一竿絲竹,于舟上唱吟下來。

    且聽吟出甚麼: 山雨溪風卷釣絲,瓦瓯篷下獨斟時。

    醉來睡着無人喚,流下前灘也不知。

     淩敬在澤畔正疑思之間,其舟一直進港中去了。

    淩敬與一行人近前立于澤畔,候問往來人等,多時并不見人來。

    忽見漁舟又轉過前澤,複放下來,優遊自吟。

    淩敬側耳聽之:大智思濟物,道行心始休。

    垂綸自消息,歲月任春秋。

    纣虐武既賢,風雲固可求。

    順天行殺機,所向協良謀。

    況以丈人師,将濟安川流。

    何勞問枯骨,再取陰陽籌。

    霸國不務人,兵戈恣相酬。

    空令渭水迹,千古獨悠悠。

    淩敬聽罷,顧謂從者曰:“此必楊義臣也。

    ”淩敬連叫幾聲:“買魚!”那老叟睜開醉眼,見岸上一儒者,不官不俗,好似山中宰相陶弘景,洞裡真人葛稚川。

    即将漁船撐至澤畔,迳上岸來接見。

    淩敬認得不是别人,正是舊交楊義臣也。

    大喜,攜手坐定于柳陰樹下。

     義臣曰:“足下今在何處?”淩敬曰:“自别後,身無所托,因見窦公建德,蒙重禮納,故小弟歸之,官封祭酒,甚非其任。

    仰慕老兄,特來相訪。

    ”義臣喜不自勝,遂引淩敬至家,緻酒相待。

    義臣與淩敬分賓主坐定,酒至半酣,淩敬自思:“義臣絕迹衡門,必不以功名為意。

    吾當以言試之。

    ”因問義臣曰:“何者名為賢?”義臣曰:“舉薦能曰賢。

    ”淩敬曰:“何者為良友?”義臣曰:“生身者父母,成名者朋友。

    ”淩敬探知其志,微笑而不言。

    義臣自度:“淩敬心為夏主來作說客。

    且看他将何動我?”因謂曰:“足下莞爾而笑,意在何如?”淩敬曰:“隋君失德,被臣所弑。

    四海騷然,群雄并起。

    尊兄抱命世之才,正宜任用,輔佐明主,援生民于塗炭之中,緻人君于堯舜之上,名垂竹帛,富貴遺于子孫,豈不強為林岩野叟,懷寶迷邦贻後世笑耶?”義臣曰:“我以足下所教必重仁義,何為代人作命哉?況我為隋大臣。

    君志不仁,無以匡救其惡;緻被逆弑,又弗能以雪其冤。

    我之深罪,莫容于天下。

    如此一旦複為他人之臣,則何面目立于世間乎?且為人之婦,夫死而不嫁者,蓋守其夫之節也。

    人欲就大丈夫名,反不及于一女子?”淩敬曰:“當今英雄各霸一方,隋之國祚已自絕矣。

    今夏主寬仁愛衆,尊賢任能,擁精兵二十餘萬。

    其鋒所向,戎馬奔塵。

    尊兄有文武雄略,如往事之,必見重用。

    吾當代奏,令起傾國之兵,誅取叛臣逆黨之首,懸謝天下。

    然後納職退居,則上可報舊君之深恨,下成尊兄之美名,豈不快哉!”義臣曰:“人生世間而與禽獸異者,以其有仁義也。

    是故仁人不因國勢盛衰而改節,義者不以君位存亡而變志。

    隋主雖滅,國祚未終,豈有更事他人之理?公言不敢當也。

    ”淩敬曰:“炀帝罪尤深積,是為獨夫,豈得為民之父母哉!若使可為人君,則武王不誅商纣于牧野,伊尹不放太甲于南巢。

    尊兄通識古今,曉達事體,昔漢之張良,為其主韓王之仇,若不跋涉間關,景從高皇,終不能報也。

    君莫若歸附夏主,以成其志。

    ”義臣喟然歎曰:“若為建德臣,難逃公議誅吾心于萬世之下。

    度觀建德,雖非真命,亦能下士愛民,庶幾可親。

    然肯依吾三件,則往從之;使不允,甯居隴畝,誓無複出。

    ”淩敬曰:“有何三事,幸請一言。

    ”義臣曰:“第一件,借其大兵征讨逆賊,不願稱臣于夏主。

    第二件,寄居朝阙,不願顯名于諸侯。

    第三件,擒化及以報先君仇後,即許放歸田裡。

    ”淩敬曰:“夏主寬仁碩量,無不容納。

    我當複奔再來迎候。

    ”即辭卻義臣。

    義臣送出莊外,謂淩敬曰:“前面一座高山,蒼松茂竹,路徑險絕,乃曹濮山。

    内有範願,集聚強徒數千,皆山東骁果之士,倚太行肩脊為巢穴。

    歸見夏主,令人收伏此輩,足為良将用也。

    ”義臣以口附淩敬耳邊道:“如此如此。

    ”淩敬大悅,密記在心,與義臣分别,自回樂壽去了。

     卻說夏主早朝,閣門大使奏:“有國子祭酒公幹已回。

    ”夏主命宣至。

    淩敬朝見,拜伏階下。

    夏主曰:“卿遠路風塵不易。

    聘賢之事若何?”淩敬奏曰:“義臣實忠節之士,難以利祿動。

    隻願主人肯從三件事,則便來見。

    ”夏主曰:“何三件事?”淩敬曰:“一者,此人不願于我主處稱臣;二者,不願顯其名姓;三者,擒戮化及,願我主放歸田裡。

    ”夏主曰:“若能與孤平伏化及,廓清天下,無所不從矣。

    ”即複遣淩敬仍備安車、厚币,往聘楊義臣。

    淩敬将行,以義臣取曹濮山強賊範願之計密告夏主。

    夏主歎曰:“此人智識,可比戰國之孫武,前漢之張良。

    真能輔世治民也。

    ”即下命,以軍饷糧儲,送至大唐交割,仍令淩敬部壯兵五千,順帶大将劉黑闼副之,便宜行事,勿緻有誤。

    淩敬與黑闼領了王命,出離朝門,分付軍士,以糧車二百輛,盡裝載,皆用蘆席盛蓋,每車用人一十名,共有二千人押送。

    淩敬因谕之曰:“即今路上賊寇生發,若知我等運糧,倒恐防不測。

    爾衆人将軍器密藏,不許呈露。

    若有違誤失令者,按之以軍法。

    ”淩敬号令已畢,衆軍押送糧車,迤逦望濮州進發。

     車行數日,将近曹、濮州地界。

    哨騎飛報入太山來,具言:“中途大車小乘,裝載糧食不計其數。

    訪得乃夏主建德送與大唐的軍糧。

    若奪得,倒可應一年支用。

    ”賊首範願,寨中正缺糧食,日與衆徒剽掠村落,聽得此消息,大喜曰:“實乃上天所賜也。

    ”即令衆人:“今夜乘月黑下山劫奪。

    ”範願準備已定,将近二更左側,範願帶領二千餘人,悄悄下山,迳出中路。

    遙望見運糧車輛連成營壘,其甲士皆在中軍穩睡,并無動靜。

    範願暗喜,分付衆人不許揚聲,直奔至車營邊,即令衆人拆開車外蘆席。

    視之,盡是空車。

    營中所宿甲士,皆是衣服氈衫。

    範願大驚,已知中計。

    撥馬引衆逃走。

    不移時,兩下炮響連天,鼙鼓揭地,四處伏兵齊起,将範願圍在垓心。

    天色黎明,範願死戰,殺出重圍來,迎頭一将攔住,喊聲如雷,乃大将劉黑闼也,高叫:“範願草賊!下馬歸降,庶免一死!”範願大怒,輪刀躍馬,直取黑闼。

    黑闼舞斧來迎,二馬相交,戰上五十餘合,不分勝負。

    淩敬背後看見,暗暗稱奇,一匹馬直奔前來,大叫:“範将軍暫歇,容有見議。

    ”範願挽住手中刀,馬上問:“來者何人?”淩敬曰:“吾乃夏主國子祭酒淩敬也,觀将軍貌質魁梧,甚非草野剽劫之徒,部下相随皆豪傑之客,值幹戈擾攘、烽火夜警,正英雄取侯封之秋。

    今被夏兵圍逼,如虎陷于檻阱之中,必不得出,枉自勞苦,屈傷人命。

    不如棄邪就正,随歸夏主,建立功名,居官食祿,清節垂于竹帛,子孫圖于久遠,豈不強為劇盜者乎?”範願見說,即下馬乞降。

    其二千強徒,皆棄甲倒戈順命。

    範願特請二公同歸寨内,招集餘衆,一齊起行。

    淩敬曰:“劉将軍可與足下回山寨。

    我帶領數人,前去濮州雷夏澤中,迎請故人同來相會。

    ”範、劉二将領衆軍回寨。

    淩敬與二三從人迳趨濮州來。

     卻說楊義臣自淩敬别後,每日在莊裡焚香彈琴,滌洗俗慮。

    一夜出于莊門,看見西北上有兵勝之氣。

    次日,謂家童曰:“當有客來,謹宜門首伺候。

    ”家童承命出外。

    不移時,入報義臣:“前日淩祭酒至。

    ”義臣出接入莊,分賓主坐定。

    茶畢,淩敬起曰:“今奉夏主征書、厚币,特來邀請足下。

    昔日老兄所言,敬為轉奏,夏主無不從順。

    ”義臣因問曰:“收伏強寇範願之事若何?”淩敬曰:“仗老兄神機,範願已亦歸降矣。

    ”義臣甚喜,備酒禮款待淩敬。

    次日,義臣叮咛家下:“謹慎桑農,毋緻失業。

    待我王事成就,逆賊誅滅,即須複回。

    ”吩咐已畢,與淩敬帶一行從人,來到曹濮山。

    端的這座山: 數峰回抱隔煙林,連峪崎岖十裡深。

    隻可步行尋石徑,不堪随馬入山陰。

     二人行至山下,隻見大将劉黑闼與範願領一支人馬,接至寨中,相見已畢,範願大排筵宴,款待三人。

    酒至半酣,淩敬因謂範願曰:“曾知詐運糧儲,暗取将軍之事否?”範願曰:“實不知耳。

    ”淩敬曰:“此皆出于楊太仆之計。

    太仆深知将軍之勇,士卒精銳。

    欲得将軍同去征宇文化及,以報君仇。

    恐将軍不從,預度将軍已乏糧食,故裝下此計較也。

    ”範願近前拜曰:“我等菲才,惟恐不堪以任戰鬥。

    如弗棄,願随太仆征讨。

    ”義臣大悅,仍令範願将劫得人家子女各放回甯家,與其路費,勿緻失所。

    範願一從其言,即将山寨燒毀,帶領七千人馬,一齊起離曹州,迳投樂壽,去見夏主。

    且看下節分解。

     第二十二節賈閏甫忠勸魏公盛彥師計斬李密 卻說楊太仆、劉黑闼、淩敬、範願來到樂壽城,留楊太仆在館驿中停止。

    次日,淩敬、劉黑闼、引範願入朝拜見夏主。

    淩敬等備奏:“臣仗主公廟(妙)算,已收複飛虎大王範願,得精兵三千,随臣同歸主公。

    ”夏主大悅,重加賞勞。

    因問:“征聘楊太仆何如?”淩敬曰:“已随恩命,止在城外館驿中。

    臣度楊太仆昔曾與我主鋒刃相接,多有不讓,今主公若不親自迎候,加重厚禮,推布誠心,恐不自安,而不能盡其才也。

    ”夏主從其議,命備法駕,率領百官出城,于館驿中迎候楊太仆。

    人報楊義臣:“夏主親來迎谒。

    ”義臣出驿遠迓。

    夏主進入館驿中,夏主入見義臣,以故舊之禮,各相慰問。

    語及隋君往事,義臣起而泣曰:“區區亡國之臣,失職冒罪,無容天下。

    今聞明公素秉赤心,故臣特來假國君一旅之師,雪吾君、少主之恥。

    就使身膏草莽,首喪沙場,亦無憾也。

    ”言罷淚下。

    夏主君臣亦為慘然。

    夏主曰:“太仆放心。

    吾當起兵,與足下同行。

    特請太仆入朝,寡人願安(受)承教。

    ”義臣曰:“吾今老矣,不堪預理國政。

    隻在故人淩敬安止,庶不有勞明公盛禮。

    ”夏主曰:“敬從足下之命。

    今日專請太仆同往祭酒家,少叙款曲。

    ”義臣許諾。

    是日夏主大駕起行,衆臣班列随從。

    夏主已到淩敬宅外,即下龍車。

    淩敬接入府中,設宴相待。

    夏主升敬義臣之禮,極竭其誠,義臣起謝曰:“吾當盡一眶(腔)之血,與王平許,以報今日厚德。

    近聞大唐秦王帥兵會各郡諸侯,明公正宜繕戢軍具,聚衆屯糧,以伺克日出師。

    若功成獻俘之後,容臣歸養田裡,庶不有負初言。

    ”夏主曰:“若得平了魏縣,自當遣人送足下回,以成所志。

    必不相負。

    ”宴罷,夏主辭别回朝。

    以劉黑闼為大将軍,挂元帥印,範願為副将,高雅賢為前軍,曹旦為後軍,淩敬為參軍,納言裴矩趱運糧儲,納言宋正本(為)監軍,仆射齊善行等留守樂壽城,曹後監國。

    選定精兵十萬,禦駕親征。

    前太仆楊義臣随從帏幄,畫策定謀。

    預遣使命,赍表入京師,奏于唐主,合會秦王軍馬。

    次日,夏主大兵起發,正值初雷發電之時,蟄啟啟戶之節,看他十萬雄兵,迳出武關,使臣已入京師。

     話分兩頭。

    卻說唐高祖以秦王招撫諸侯,俱來請降,邊臣奏:“羅藝已殺敗窦建德。

    建德走歸樂壽,恭謙下士,廣納賢良,欲起傾國兵,征讨宇文化及。

    因遣使臣,赍表來會。

    請聖意定奪。

    ”表曰: 樂壽諸侯窦,謹言:伏以王師無适,式昭秋殺之威;逆臣有叛,當加莫赦之誅。

    内寇不除,何以攘外;近郊多壘,焉能服遠。

    比年宇文化及弑奪君位,竊攝大政,四海抱切齒之恨,天下積碎首之仇。

    彼尚昏迷不恭,肆侮大邦,誘逋逃之臣,率烏合之衆,搔擾疆場,處劉境界。

    值神人怒憤之時,仗陛下威行之會,我亦振厲士氣,共宣六月兵戎。

    奮張軍容,敢惜三年師旅。

    使戰必勝,攻必取,日百裡以辟國;兵則利,甲則堅,月三捷以奏功。

    肅清許國,掃蕩奸黨。

    流沙、瀚海,複歸輿地之版圖;元惡、大憝,以正稿街之剪戮。

    用摅宿憤,大震天聲,庶使後來為人臣而有所懲;垂法當代作之(人)君以存其典。

    今荒遐命臣,謹奉表以聞,整鞭伫立,恭候王旨。

    皇泰二年,某月,某日表。

     高祖聞表奏,與群臣議曰:“建德雖經暴亂,其亦有志忠于隋。

    寡人可遣将助之。

    ”裴寂曰:“陛下正宜乘此機會誅除叛逆,使天下諸侯知陛下為隋君報仇,無不悅服者矣。

    ”高祖意決。

    忽并州文書報入:“今有定楊可汗劉武周,擊唐并州,襲破榆次。

    梁王蕭銑,侵峽州。

    聲息甚緊。

    ”高祖即遣秦王部十萬大軍,前往救應諸路。

    淮安王李神通領軍五萬,會建德,平宇文化及,李靖副之。

    仍令劉文靜赍诏,各道知會,遞相馳報。

    秦王等領旨,各引兵離京師出關外,得專節制。

     高祖以外郡多故,仍下敕,遣使命宣召李密回京師受節度,不報。

    高祖轉疑,問于群下,長史張寶德曰:“李密言弗掩行,常懷不矩。

    今出外而違聖旨,其必有叛陛下。

    宜早圖之。

    ”高祖猶豫,複遣使催召。

    使者領诏,迳出關中,來見李密,宣讀高祖诏敕,催密回京師。

    密又得诏,與賈閏甫議曰:“上無故急遣使召還,恐無生理。

    不若與諸君破桃林縣,收兵渡河。

    苟得至黎陽,會集舊知,大事必成。

    ”閏甫曰:“明公既委質為臣,唐主待公不薄,妻之以表妹,榮之以爵祿。

    今才出關,未與唐主立得些須功績,複生異圖,雖破桃林,兵豈暇集?一稱叛逆,誰複容入?為明公計,不若且應朝命,以明公初無異心。

    ”密怒曰:“唐使吾與绛灌同列,吾得以堪之!”閏甫曰:“自翟讓受戮之後,人皆謂明公棄恩忘本,今日誰肯複以兵委公者?勢去難振,大福不再。

    願熟思之。

    ”密大怒,揮刃欲擊之。

    王伯當急止之。

    閏甫得免,乘夜間奔投熊州去了。

    李密決意欲叛,伯當徐勸之,不從。

    乃曰:“明公初起,豪傑響應見公霸業隳墜,因各亡散。

    吾嘗以為,士之立義,不以存亡易慮。

    公顧伯當實厚,願畢命以報。

    今可同往死生。

    如複背公他去,竟無益也。

    ”密遂斬高祖使者,簡骁勇數十人,盡穿婦人衣服,所戴幕帷,藏利刃于裙下,作為富家婢妾者,入桃林縣,傳舍其中,須臾變其衣服,各掣出短刀,殺死官吏,據其城,掠畜産,驅徒衆直趨山南,乘險而東。

    使人馳告故将伊州刺史張善相,令以兵應接。

    而下令聲言大兵向洛。

     宜陽史萬寶聞李密出山南,大懼,謂行軍總管盛彥師曰:“密骁賊也,以王伯當輔之,挾思叛歸之士,非計出萬全,必不為也。

    今來殆不可當。

    ”彥師笑曰:“請以數千兵為公枭其首,使密數千之衆盡死于山南。

    ”萬寶問計,彥師曰:“兵詭道,難以預言。

    ”即引衆逾洛水,入熊耳山,令軍士持蒲,夾道埋伏短兵于溪谷間,下令曰:“候密軍半渡,信炮起,乃許殺出。

    ”所部皆笑曰:“賊衆趨洛口,何為埋伏備此?”彥師曰:“密聲言入洛,其實走襄城,就其舊将張善相。

    我以兵據其要,必擒之。

    ”衆人領計去了。

    密果引兵至,山路隘僻,密初不知地利,行未二裡間,近黃昏左側,忽山坡後一聲炮響,金鼓齊鳴。

    密大驚,令衆軍速退。

    溪谷中五千骁果殺出,密撥回馬便走。

    王伯當、徐任大等叫:“主公不可往僻路,速宜往原處走。

    我當抵住後軍。

    ”盛彥師衆軍從後追來,箭如雨落。

    徐任大殺出山谷,一将當頭阻住,乃盛彥師,罵曰:“死賊!尚不納降,更欲走于何地!”徐任大奮(憤)怒挺槍,直刺彥師。

    彥師舞刀來迎。

    二将交鋒,戰未三合,任大力怯,刺斜望溪谷奔走。

    彥師不舍,一直趕至谷中。

    任大弗省地勢,連人帶馬陷在溪澤,被彥師衆軍一齊捉住,擒出熊耳山。

    李密首尾不能相救,路狹馬遲,被彥師追及,斬于熊耳山前。

    可憐王伯當與衆軍俱着亂箭射死,無一得脫者。

    後人有詩歎雲: 社稷歸真主,關中入緻臣。

    惑謀難達變,失智竟亡身。

    補報有平昔,艱危見僞真。

    堪憐随義客,舍死盡人倫。

     卻說盛彥師斬了李密,即将密與伯當首級盛貯,遣使馳詣京師。

    京師高祖已知李密叛唐,遣使于各處通會邀擊。

    使者去後,回奏高祖:“李密提兵趨南山,以進黎陽。

    衆至熊耳山,遇行軍總管盛彥師,橫出擊之,大破其衆,斬密首,遣使傳詣京師。

    ”高祖聞奏,半悲半喜,自傷李密不安其位,妄意圖舉,以緻喪首刀下;複想昔日獨霸一方,兵刃所向無敵,豈料至于今日。

    感悼不已。

    密無子,下诏收養表妹獨孤氏于宮中。

    以盛彥師誅李密功,封葛國公,授武衛将軍,領熊州。

    仍遣使将李密首級前詣黎陽,招谕徐世勣。

    使臣領命,離京師,趕詣黎陽,以密首級進示徐世勣。

    世勣見之,抱而号痛,謂其下曰:“魏公與吾起自雍丘,經營天下十有二年。

    今歸關中,未成所志,而身首随隕,深可傷也。

    ”左右聞之亦哭,情盛者多至毆血。

    世勣即複表,對使者言:“回奏唐主,請收舊主屍歸葬,然後舉所部朝見。

    ”使命就領奏牍,迳回京師,以世勣請收密屍歸葬情狀呈上。

    高祖見表,盛加褒獎,即下诏令,歸密屍,遣人送至黎陽。

    世勣既得密屍首,與三軍乃發喪。

    具威儀缟素,以君禮葬于黎陽山西南五裡,墳高七仞。

    後人經此,有詩雲: 将軍智略重乾坤,戮力封疆欲并吞。

    百戰功勳塗草莽,半生豪邁隻風塵。

    圖居關外終淹志,罔意桃林竟殺身。

    七仞高墳誰是主,寒鴉古木幾黃昏。

     按《唐史》:李密,字玄邃,其先遼東襄平人,曾祖弼,魏司徒,賜姓徒何氏。

    入周為太師、魏國公。

    祖曜,邢國公;父寬,隋上柱國、蒲山郡公,遂家長安。

    密趣解雄遠,多策略。

    散家赀養客禮賢,不愛藉以蔭。

    為左親衛府大都督、東宮千牛,備身額銳角方,瞳子黑白明徹。

    炀帝見之,謂宇文述曰:“左杖下黑色小兒為誰?”曰:“蒲山公李寬子密。

    ”帝曰:“此兒顧盼不常,無入衛。

    ”他日述谕密曰:“君世素貴,當以才學顯。

    何事三衛間哉!”密大喜,謝病去。

    感厲讀書。

    聞包恺在缑山,往從之。

    以蒲鞯乘牛,挂《漢書》一帙角上,行且讀。

    越國公楊素适見于道,按辔蹑其後曰:“何書?生勤如此!”密識素,下拜。

    問所讀,曰:“項羽傳。

    ”因與語,奇之。

    歸謂子玄感曰:“吾觀密識度非若等輩。

    ”玄感遂傾心結納,嘗私密曰:“上多忌,隋曆且不長。

    中原有一日警,公與我孰後先?”密曰:“決兩陣之勝,噫嗚咄嗟,足以襲敵,我不如公;攬天下英雄馭之,使遠近歸屬,公不如我。

    ”大業九年,玄感舉兵黎陽,密乃起應之。

    經略四方十有二載,亡年三十七歲。

     伊州刺史張善相聞密已死,亦請降于唐。

    高祖以為伊州總管。

    高祖下诏,令司衡職者筌定人材以官之。

    時李素立素秉忠直,為監察禦史,有犯法不至死者,唐主特命殺之,素立谏曰:“三尺法,王者所與天下共也。

    法一動搖,人無所措手足。

    陛下甫創鴻業,奈何棄法!臣不敢奉诏。

    ”唐主從之,命所司授以七品清要官。

    秉衡者拟雍州司戶,唐主曰:“此職要而不清。

    ”又拟秘書郎,唐主曰:“斯任清而不要。

    ”遂擢授侍禦史。

    又以舞胡安叱奴為散騎侍郎。

    禮部尚書李綱谏曰:“古者樂工不與士齒。

    今天下新定,建義功臣行賞未遍,高才碩學猶滞草萊,而先擢舞胡為五品,使鳴玉曳組,趨翻廊廟,非所以規模後世也。

    ”唐主曰:“吾業已授之,不可追也。

    ”弗允其谏。

    會涼王李軌已稱帝,高祖因遣鴻胪少卿張俟德問之。

    俟德領命出朝,迳從河右來。

    且聽下節分解。

     第二十三節貴興河右困李軌世充東都僭帝位 卻說李軌僭稱帝号,建元安樂,以其子伯玉為太子,長史曹珍為尚書左仆射。

    值唐主遣張俟德至,軌召其下議之曰:“李氏有天下,曆運所屬,已宅享邑。

    一姓不可二王,今欲去帝号,東向受制,可乎?”曹珍曰:“隋失其鹿,天下共逐之。

    今英雄焱起,号帝王者瓜分鼎峙。

    唐自保關、雍、大涼,奄有河右,固不相妨。

    已為天子,奈何受人官?必欲以小事大,請行蕭察故事,稱梁帝而臣于周。

    ”軌從之,仍遣僞尚書左丞鄧曉随張俟德來朝,奉表複命,請稱從弟大梁皇帝。

    奏上,高祖怒曰:“軌謂朕為兄,既有此請,是欲不臣也。

    ”因囚鄧曉不遣,使吐谷渾出兵讨之。

    消息傳入河右來,李軌聽的,大懼,弗知所為。

    唯取龜筮自蔔休咎而已。

    有胡巫妄謂軌曰:“上帝将遣玉女從天來,以輔将軍。

    須用極高處不沾俗塵所在,方可相見。

    ”李軌大悅,自念曰:“此上天以我姓字已符圖谶,當為天子,特令仙女來助吾也。

    ”即發民兵于城東潔淨之地築起高台,克日要成。

    就令有司督責其工。

    因是軍民勞費甚廣。

    河右饑荒,人亦相食,軌傾家财赈之,不足給。

    議發倉粟,曹珍亦勸之。

    謝統師等皆隋舊官,心不欲附軌,每引結群胡,排其用事,欲離沮其衆,乃廷诘珍曰:“百姓餓死,皆羸弱無所用者,壯勇之士終不肯自困耳。

    且儲廪以備不虞,豈可散之以飼羸弱。

    仆射苟附其議,下非國計,主公幸自度焉。

    ”軌然之,乃閉粟不發。

    下益怨恨,多緻叛去者。

    軌聞知将士怨離,唐主見伐,愈至憂戚,謀于安修仁。

    修仁曰:“親兄興貴本在長安,臣修書一封,令人送去,體問唐主出兵虛實,又作計議。

    ”軌因恐彼各為其主,豈有實來告。

    修仁曰:“兄弟之義,安得不盡誠意?主公勿慮。

    ”軌即令修仁已修下書,遣的當人迳入京師,送與安興貴。

    差人領書去訖。

     卻說安興貴在長安接得弟修仁書,拆觀其意,書曰: 弟修仁奉書于兄某座右:弟以朝廷之事,事無大小,一切言之,言之辄從,從乃中變。

    故君子言有進退之心,誤矣。

    昔伊尹負鼎俎,五說于湯,其道乃行,天為之時也,商鞅以強國三說孝公,其功乃立。

    人為之時也。

    今弟忝事于軌,既而無言,言亦不從,緻彼有竊僭之非,實贻天下大患也。

    兄涼州人矣,班列于谏議之下,何不以軌所志言于高祖,使軌明禍福而順唐,獲安于位,此亦兄天為、人為之時也。

    非專體兄唐兵出境之虛實也哉。

    弟再拜。

     興貴看書已畢,着令來人先回。

    自意:“李軌妄圖大位,未度奇禍。

    随至久之,吾弟亦不免也。

    ”次日,表請唐主,往谕李軌。

    唐主曰:“軌阻兵恃險,豈口舌所能下?”興貴曰:“軌果實強盛,若曉以逆順禍福,宜聽,如憑固不受,臣世家涼州豪望,多識其士民,而修仁為軌信任,主事機者數十人,若候隙圖之,無不濟矣。

    ”唐主乃遣之。

    興貴即辭了唐主,迳至涼州,來見李軌。

    軌喜其來,授以左右衛大将軍,興貴辭不就職。

    軌曰:“卿吾地人也,何專于唐仕乎?”興貴曰:“蒙唐主厚恩,臣安敢背之?”軌默然。

    因閑訪以自安之策,貴對曰:“涼地不過千裡,土薄民貧。

    今唐起太原,迳取函秦,宰制中原。

    以戰則勝,以攻必取。

    此殆天啟,非人力也。

    明公若往歸之,非惟可保無患,則窦融之功複見于今日矣。

    ”軌曰:“吾據山河之固,彼若何我哉?汝自唐來,而為唐作說客耶?”遂拂衣而起。

    興貴退出,與修仁議曰:“唐主寬仁大德,納谏如流,實帝王器。

    弟何不棄暗投明,以圖善後計。

    ”修仁曰:“既事其主,而又棄之,大不義也。

    吾當思之。

    ”興貴曰:“良禽擇木而栖,賢者擇主而事。

    弟從吾同歸唐主,創立功業,顯親榮宗,此正大義也,尚複何疑!”修仁意許之,因與謝統師等陰結諸胡,起兵擊軌。

    軌知之,即率吏民嬰城自守。

    興貴徇谕軌衆曰:“大唐遣我來誅李軌,敢助之者夷三族。

    ”城中吏民争出納降。

    李軌大懼,計無所出。

    興貴率諸胡兵連困之,城陷,入執李軌,關謹、梁碩死之,降其将李赟、黃有武等,及衆二萬餘人。

    興貴按視府庫,安撫軍民,下令班師,監囚李軌回長安,河西悉平。

    鄧曉時被囚長安,聞已擒李軌,克複河西,舞蹈稱慶。

    唐主曰:“汝為人使臣,聞國亡而不戚,既不忠于李軌,其肯為朕用乎?”遂廢之終身。

    李軌既至長安,伏誅。

    唐主以興貴、修仁之功,封興貴為左武侯大将軍,封修仁為右武侯大将軍。

     唐武德二年二月,高祖下敕,令群臣議定“租庸調法”,以頒民間。

    有田則有租,有身則有庸,有戶則有調:每丁租二石、絹二匹,綿三兩。

    自茲以外,不得橫斂。

    天下便之。

    由是黎元安業,近夷封界之民,争來歸附。

    高祖因謂諸臣曰:“孤承大寶以來,戰兢其業,凡以惠恤計安乎斯民者,未嘗須臾少懈,何則諸侯不靖,治化未孚,豈寡人誠意有未盡者?諸君自關中相随其亦久矣,當詳究以聞。

    孤将擇焉。

    ”長孫無忌曰:“帝王之緻治也,有敬畏之誠,有當務之智。

    今政令未孚,民有未盡歸命者。

    蓋因隋祚未竟,舊主尚在東都故耳。

    陛下酌民之宜,務在遣使詣東都,不時詢問隋主起居消息,積于誠意。

    待彼天祿允終,運數已革,諸侯志無他适,天下引領而歸王者,猶水之就下,孰能禦之!昔者明王興滅國,繼絕世,此五帝之事功。

    陛下宜以為法。

    ”唐主聞奏大悅,曰:“卿言正合孤意。

    ”即遣使命迳達東都,具問安之表。

    使者辭于唐主,領命離京師去了。

     卻說東都隋帝侗升殿,百官鹹集。

    閣門大使奏:“長安唐主遣使命赍表至東都,未得旨,停于午門。

    ”隋帝聞奏,即令宣入。

    張俟德朝見,拜伏殿前,呈上唐主表章,表曰: 皇泰二年某月某日,大唐李,伏以乾旋坤轉,共知天意之回,雷動風行,頓覺皇威之暢。

    禦六龍以于邁,屯萬乘于要區。

    伏自皇帝嗣位以來,動遵去年内禅手語,既推讓乎南郊,實兢惕于東都。

    百司共守四海,鹹知一旦變更,群疑紛起,諸侯持貳。

    臣聞天無二日,國無二王。

    治生于一,亂生于二。

    治則宗廟、社稷安存;亂則宗廟、社稷危亡。

    故定帝王之一,以尊臨四海者,非私己也,所以尊宗廟而重社稷;使天下而不正夫一,非帝王所以為治也。

    大臣之義,以道事君,苟利宗社,死生以之,而況人君,可不謹夫!家人之情,則有母子之私恩,朝廷之法,必有君臣之大義。

    以義制恩,則恩義可全;以恩廢義,則恩義更失。

    是以,先王為國,必以禮也,惡可以忽!臣自南面稱孤,長安登寶,于舊主每盡其誠,安神器敢有差移!況臣昔備近司,最蒙殊獎,守藩條于外服,莫陪羁鞫之餘,望日禦乎所臨,徒深葵藿之志。

    臣無任瞻天望帝,激切屏營之至。

    謹遣鴻胪少卿張俟德,請詣行在,所奉表起居,以聞。

     隋帝看表大悅,重禮來使,仍以表示太尉王世充。

    世充曰:“此唐主鎖諸侯計也。

    君上亦宜奉表以慰其情。

    ”隋主允其奏,即複表,遣使送呈唐主。

    使者領诏去訖。

    時東都之政悉歸于王世充,隋主有所為,必先頒示世充,遇世充許,然後行之。

    世充遂矯隋帝诏,假黃钺,相國總百揆,封鄭王,授九錫,冕十有二旒,建天子旌旗,置設宮、縣出入警跸。

    術士桓法嗣,自言能決圖谶,乃上孔子《閉房記》書:“男子持一幹驅羊狀。

    ”因說世充曰:“隋楊姓也,今文有‘于一’,是幹,字加一畫為‘王’字,言王處在羊後,兆大王代隋之符也。

    ”又陳說莊周《人間世》、《德充符》二篇曰:“上下篇,此亦與大王名協,正應大王明受,符命,德被人間,為天子也。

    ”世充喜曰:“天命也。

    ”即封法嗣為谏議大夫,又令人羅取飛鳥,書寫符命于帛,系鳥頸放之。

    有彈捕得其鳥而獻者,世充亦詐而受之官。

    遂召集文武至府中,定議受禅。

    李世英深以為不可,因曰:“四方所以歸附東都者,以公能中興隋室故也。

    今九州之地未清其一,而遽正位号,恐遠人皆思叛去矣。

    ”戴冒亦曰:“君臣猶父子也,休戚同之。

    明公若能竭忠徇國,則與家國俱世矣。

    ”世充見衆情未協,乃詭辭曰:“諸公所見甚善。

    ”即遣歸之。

     世充欲圖禅位意切,又諷百官勸進,仍令長史韋節等預造禅代禮儀。

    時納言蘇威養老在第,世充以威乃隋大臣,素有名望,每表進隋帝,必署威名,使段達等言于侗曰:“天命不常,惟德是歸。

    今鄭王功德甚盛,請陛下揖讓,用堯舜故事,以安隋室。

    ”帝怒曰:“天下者,高祖天下。

    若隋祚未亡,此言不可發。

    必天命遂改,何煩禅讓?況鄭公近乎李密,已拜太尉。

    自是以來,未有殊績。

    俟天下稍平,議之未晚。

    ”達曰:“陛下所言極然。

    奈太尉欲之,臣等無詞以複。

    ”帝曰:“公等或祖祢舊臣,或台鼎高位,尚有斯言,朕複何賴!”達等流涕,既而複議曰:“天下未定,須錯以長君,待天下安甯,則複明禅其位。

    ”隋主熟視曰:“任公主意。

    我今無能為矣。

    ”達等遂稱诏,矯稱隋主命禅位于鄭。

    幽置隋主于含涼殿,遣使诏世充。

    世充猶奉表三讓。

    達等複赍帝符命,請授世充。

    乃遣諸将以兵衛至清宮,用戎服法駕,導鼓樂入宮。

    世充欲以炫耀士民,每曆一門,從者必呼。

    至東上閣,更易衮冕,即正殿南面坐,受之僭位。

    建元開明元年,國号鄭。

    乃封兄世衡為秦王,世偉為楚王,世恽為齊王。

    諸族屬以次封拜。

    以子玄應為皇太子,玄恕為漢王。

    奉隋主為潞國公,封蘇威為太師,徐文遠為國師。

    以陸德明為漢王師,令玄恕就其家行束修禮。

    德明恥之,故服巴豆散,對之遺利(痢),竟不與語。

     第二十四節鄭王缢死隋侗帝朱粲兵敗奔菊潭 卻說世充自僭位以後,每聽朝決政,誨谕言語,諄複百緒,以示勤笃。

    遇百司奏事者,聽受厭疲。

    禦史大夫蘇良谏曰:“陛下語太多,而無領要計。

    雲爾即可,何煩許多辭。

    ”世充不能改,出則輕騎,無警跸。

    遊曆衢肆,遇行者,但止立,不稱呼,徐謂百姓曰:“故時天子,深居九重,故下情不得上達。

    世充非貪位者,本救時耳。

    正若一州刺史,政事皆親覽,當與士人共議之。

    ”恐門衛有禁,下民有事難以盡通,令順天門外置座聽事。

    又诏西朝堂聽冤訴,東朝黨延谏者。

    由是章牍填委,觀不暇。

    自後亦不能複出。

     時馬軍總管獨孤武都為世充所親任,步兵總管劉孝元等因見世充詐行殷勤,而實無施恩,欲謀召唐兵,使崔孝仁說武都曰:“王公徒為兒女之态以說下,愚而鄙,貪忍不顧親舊,豈能成大業者哉!唐起自晉陽,奄有關内,兵不留行,英雄景附。

    且坦懷待物,舉善任功,不念舊惡。

    據勝勢以争天下,誰能敵之?今其兵近在新安,若遣使召之,吾曹為内應,事無不集矣。

    ”武都成(曰):“此計雖善,然我内無相助之人,亦難〔為〕功。

    ”孝仁曰:“李密故将裴仁基,與其子行俨,及我知己數人。

    尚書左丞宇文儒、童崔德等,每恨世充,未得機偶。

    今若結納,使之來護,事必克諧矣。

    ”武都從之,即遣人召仁基到府商議。

    不移時,仁基已至。

    武都邀以合從之利,欲謀世充,複立隋君。

    仁基曰:“自歸東都,舊主既亡,我以為世充秉國政,能以安隋室,故吾父子委心歸降。

    豈度其詐以仁義,竊盜神器,幽禁隋主于含涼殿。

    吾實不平。

    嘗懷報複,非無此心,力不及耳。

    既将軍誠有所舉,仁基願舍命相從也。

    ”武都大喜,即令置酒相待,與孝元。

    孝元等正議間,适宇文儒童亦至。

    武都迎入,與衆人相見,推就坐席共飲。

    宇文儒童因議及國事。

    酒至半酣而言曰:“我以為段達久事隋君,能安其位。

    不期黨附世充,共成僭逆。

    使吾痛心切齒,誓誅反賊之首,以謝天下。

    未度今被反賊所制,實不忍也。

    ”孝仁即出席,附口于儒童耳邊,密道其事。

    宇文儒童厲聲曰:“當以死報隋君!”乃嚼指流血為誓。

    衆人商議約誓已定。

    武都即密遣人送文書,迳至新安,通知唐主師:“令遣将領精兵,抄小路攻東都。

    我衆人從中起。

    莫緻有誤。

    ”差人領文書去了。

    衆人亦散去,各密地聚集人馬,伺候内應。

     卻說送書人離東都,直趨新安路來。

    未數裡,偶遇東鄉人陳善走,乃往日為世充禦馬者,世充愛其忠直,極善遇之。

    陳善走認得乃武都府中人,因問之曰:“足下何來?”差人曰:“欲住新安公幹。

    ”善走自思:“新安唐兵屯紮彼處,目下正要來侵我境界,如何得有人與他公幹?必有緣故。

    ”因曰:“難遇足下,路旁有酒舍,聊沽數酌,與足下少叙一時,庶表舊日相識。

    ”來人曰:“唯有勞擾。

    ”善走曰:“有何擾哉!”即邀入酒舍,令酒家備過飲具,二人對酌。

    善走殷勤奉勸,來人推辭不得,盡意飲了數十鐘,不覺大醉,卧伏在席上。

    善走見醉倒,即搜檢身上皮袋中,果有文書一封,封皮上寫:“機密事”,下具衆人姓名。

    善走看其姓名,内有平日與王世充有憤者。

    善走即将文書帶在身上,還了酒錢,走入城中去了。

    來人酒醒,不見善走,大驚。

    看身上文書失落,不敢回去,迳從僻路走往他處去訖。

     且說陳善走既搜得文書,迳入朝來,進上與世充。

    世充拆開觀之,乃獨孤武都等欲謀通唐兵,令遣将領精兵,抄小路來取東都,衆人從中起以為内應。

    世充看畢大怒,罵曰:“武都逆賊!吾待汝亦不薄,何得與衆人圖害我耶?”即下令監軍張儀,部領禁軍五萬,将武都等府圍了,捉送東都市斬首号令。

    張儀得旨,即部兵将武都等捉送。

    不移時,城中大鬧,武都等已知事洩。

    部家僮殺出府外,欲走出城,被禁軍四下阻絕,不能得脫。

    衆人一時未知持防,俱被捉獲,不曾走得一個。

    世充下敕,将武都等良賤不分,老幼皆斬于市。

     自是,世充部下多背,己乃峻誅暴禁以威之,戶有一人逃者,家無少長,皆坐;父子、兄弟、夫婦,許相告免罪。

    令伍伍相保,一家叛,舉伍誅戮。

    城中樵牧者皆有限期,限期外不許出入,公私皆不聊生。

    齊王世恽言于世充曰:“儒童等謀反,正為隋主尚在故也。

    不如早圖之,以絕衆望。

    ”世充然之,即遣張儀帶武士十餘人,送鸩酒與隋主飲之。

    張儀領命,至含涼殿宮中,來見隋主,進上鸩酒。

    隋主曰:“我得何罪,太尉苦苦相逼?”儀曰:“此出鄭王意,陛下可速飲之,以候回報。

    ”隋主請與太後訣,張儀以未奉诏命不許。

    帝乃布席禮佛曰:“願自今已往,不複生帝王家。

    ”言罷大哭,接過酒飲,不能絕,以帛缢殺之。

    時皇泰二年五月也。

    世充既缢殺隋主,後頒诏傳示州郡諸侯,欲其各知隋運滅亡,以來趨附。

     消息傳入京師,高祖聞之,與群臣議曰:“世充何等人,敢妄僭帝号,竊居寶位!寡人尚以起居消息候問,彼焉得自專刑辟,弑毒君上?罪弗容誅!朕當帥衆讨之,明正其罪,庶為後臣子之鑒。

    ”裴寂曰:“王世充強據東都,民心未服。

    今既弑其君,藩鎮諸侯必抱不平。

    陛下可乘機圖之,易如反掌。

    ”高祖即下手诏,敕秦王世民監新安軍,征讨世充。

    使者領诏,赍至關外,以達秦王。

    秦王得旨,即會集諸佐商議,仍遣使催新安主帥任瑰,令進兵東都。

    使者未及行,忽哨軍報:“南陽朱粲自取鄧州,擁衆二十餘萬,乘勝進掠淮安。

    唐之近屬州郡日夜驚惶。

    今聞秦王提兵救應諸路,百姓望其至者以日為歲。

    ”世民謀于諸将佐,馬三寶曰:“君上委公子以重任,監軍進征世充。

    世充占惬東都,無志于四方,猶守虜耳。

    天兵一至,正如屈首而拾草芥,朱粲擁衆剽劫漢、淮間,因其烏合之徒,先往擒之,降其餘黨。

    因席卷之勢,會合新安軍,進逼東都,世充束手不能為計,則東都唾手可得。

    ”李安遠進策曰:“世充得位,驕志弛怠,稱(趁)此不進兵圖之,後彼悔心已萌,固結士民,非勞師經年不易拔也。

    朱粲盜劫之徒,隻消一介使,移檄漢、淮豪傑,必有能誅粲者。

    何必親勞大軍,以讨不急之寇哉。

    ”秦王以二人策皆可行,因兩從之:預遣人移檄漢、淮,令有能戮擒朱粲者,重加封職。

    一面遣使知會任瑰。

     話分兩頭。

    卻說朱粲縱兵剽掠漢、淮間,每破州縣,食其積粟;将去,悉焚其舍。

    軍中乏食,乃教士卒烹婦人、嬰兒啖之,謂其下曰:“肉之美者,無過于人。

    但使他國有人,何憂于餒?”初,以隋著作佐郎陸從典通事舍人,顔愍楚皆為賓客。

    其後阖家皆為所啖。

    又稅諸城各堡細弱無用民,以供軍食。

    有淮安土豪楊士林,聽得秦王移檄諸州,許剪除朱粲者榮之以高爵。

    又聞朱粲擁衆将至其境。

    士林集諸英果議曰:“朱粲暴悍不恤人命,所至一空。

    今秦王有令,我等通約險要之地,各出兵攔截其歸路。

    諸公戮力相助,不患無富貴也。

    ”衆皆允諾。

    即會知各處津要所在,用防朱粲。

    諸州聞此消息,皆争應之。

     卻說朱粲部衆将近淮安地界,軍士乏食,又無統束,被士林引勇健數千,從後截出。

    諸人奮力向前,朱粲士卒不戰自亂,大敗,殺的屍橫草野,血流成渠。

    朱粲領敗兵奔走南郊,又遇諸州兵掩殺一陣,朱粲計窮,逃入菊潭。

    士林以衆皆集,謂之曰:“諸君值此離亂之際,正取功名之時也。

    今秦王兵屯關外,招攬英雄。

    我等當乘此機會,往從之。

    爾衆意如何?”諸人皆曰:“唯聽将軍所命。

    ”士林即帥漢東西四郡,請人報知秦王。

    秦王大喜曰:“假他人手以除朱粲,不出諸君之料也。

    ”遂具表,奏上高祖。

    高祖下诏,以士林為顯州道行台。

     卻說朱粲被四處阻絕,困于糧食。

    士卒稍離叛去,因遣使奉表詣京師乞降。

    高祖與衆臣議曰:“朱粲乞降,可允否?”李綱曰:“外郡多事,且朱粲悍賊也,虐民經久。

    陛下允其請,亦除一害矣。

    ”高祖依李綱奏,宥其前罪,遣散騎常侍段确奉诏,封為楚王,慰勞之。

     段确領诏出朝,迳至淮安,來見朱粲。

    使者報知,朱粲即引衆出迎,拜受王職,設宴禮待段确。

    段确酒至半酣,乘醉侮戲粲曰:“聞君好啖人,人作何味?”粲曰:“啖醉人正如糟彘肉。

    ”确怒曰:“狂暴賊!入朝為一頭奴耳,複複啖人乎!”粲懼其聞于唐主,坐上執段确并從者數十,悉烹之,以饷左右。

    遂屠菊潭,奔投王世充。

    世充署為龍骧大将軍。

    高祖聞知益怒,下敕奏王督軍進東都,并讨朱粲。

    秦王得敕,與将佐定議。

    軍外報:“納言劉文靜赍诏各鎮,回至關内。

    ”秦王大喜,命至帳前。

    文靜入見秦王拜畢,因備言:“窦建德銳意欲讨宇文化及,乞主公速遣大将相助。

    ”秦王曰:“王世充新篡君位,唐主敕命征讨。

    淮安王李神通久師在外,爾衆人有何高議?”文靜曰:“君上委公戎任,專之可也。

    建德進兵魏縣,主公若不遣将同行,使建德征服宇文化及,功為彼就也,恐有負上托。

    ”秦王然之,複遣文靜以命調發李神通,進兵征宇文化及,毋得延緩,有誤軍情。

    使者領命去訖。

    話分兩頭,看後來如何分解? 第二十五節範願聊城破強敵李靖軍中用火計 卻說許帝宇文化及在于魏縣,招募軍馬,半月之間,得有八萬餘人。

    東海賊殷大用亦部領賊衆三千來降。

    許帝見大用身長九尺,濃眉大眼,心中甚喜,以為前殿都虞侯。

    以下衆黨,皆有重賞。

    隻聽得飛報,具言:“見有唐淮安王李神通,部領一十萬精兵來侵魏國。

    ”許帝聞報,即點集衆軍,共有二十餘萬,以弟宇文智及為大元帥,統率諸軍,楊士覽為先鋒,長子宇文承基為左參将,次子承址為右參将,殷大用為合後,王鐵佛、劉汝和、張敬、黃安、陳智略、張章仁等随駕留守魏國。

    先遣楊士覽領精兵三萬,迎敵唐将;宇文智及領兵二萬策應。

    宇文智及引軍出城,于平川曠野排開陣勢。

    遙望見唐軍對陣中紅旗展動,一将當頭,金盔銀甲,手執鋼刀,乃淮安王李神通也,馬上大罵曰:“爾輩附逆賊,弑君奪信,今天兵降臨,尚不倒戈獻城,誅戮賊首,以來請功,反敢出兵拒敵哉!”楊士覽曰:“你大唐得正國而君,尚自貪心不足,來侵我境界。

    可速退兵,免受快刀。

    ”李神通大怒,勒馬舞刀,直奔士覽。

    士覽舉槍來迎。

    二将戰上二十餘合,李神通佯輸而退,士覽從後趕來。

    人馬将近,神通按住鋼刀,綽起銅錘,一道寒光迸過,将楊士覽打落馬下。

    衆軍向前,捉歸本陣。

    許兵大敗,各抛戈棄甲,走回魏城。

    淮安王未知敵人虛實,不敢遠追,鳴金收軍。

     楊士覽敗衆走回,報知許帝宇文化及,備言士覽已被唐淮安王李神通捉歸本陣。

    許帝大驚,聚集衆官商議曰:“楊士覽初出戰即被擒捉,損傷許多人馬。

    爾衆臣有何高見,能退唐兵?”張章仁奏曰:“今者魏縣城郭不堅,倉庫不實,惟有聊城壕塹深廣,附郭軍民精壯,且兼糧食充足。

    陛下莫若遷都彼地,庶可以觀敵之進止。

    勝則西還,敗則可守。

    ”許帝準其奏,下命百官軍民人等,盡數起行。

    以炀帝之後蕭氏及宮嫔、彩女并将府庫奇珍異寶之物,裝載已備。

    許帝坐法駕,禦從軍官一齊離卻魏縣,迳至聊城來。

    聊城官屬軍民,俱各離城四十裡迎接。

    許帝車駕進入聊城府中,以府改為正殿,所屬衙門分隸衆官坐守。

    府後新創宮室,以居妃嫔。

    即令四門增起樓橹,預修器具,專俟禦抵唐軍。

     且說淮安王李神通戰敗許兵,軍中犒勞将士。

    忽遊騎報:“許帝将魏國軍民百官俱遷于聊城。

    城上築修高壘,布列幹盾,甚是堅整。

    ”李神通聽的,謀于李靖。

    李靖曰:“日前夜靜間,吾立于轅門,仰觀天文,見殺氣近臨西北,果應在許帝遷都之事。

    若有陰陽,此賊敗在旦夕矣。

    大王不必過慮。

    然兵乃兇器,戰危事。

    昨日交鋒雖小勝,未見其全利。

    如今之計,莫若堅壁固守,差遊兵審彼虛實,見機而動,則功可就矣。

    ”李神通然之,遂下令諸軍,堅守勿出。

    遊騎軍體探數日回報:“今有夏主窦建德,親領精兵十萬,屯紮聊城三十裡下營。

    ”李神通與諸将議曰:“窦建德預有章奏,合兵讨宇文化及。

    今我軍先至,彼衆才到,莫若絕之,以責其違失信誓。

    ”李靖曰:“不可。

    敵人未滅,而先自疑忌,恐難成績。

    以我所料,他日破賊雪仇必在此人也。

    王當遣人備羊酒禮物,往勞之,以慰其望。

    ”神通從其議。

    即令納言劉文靜赍禮往見夏主。

     卻說夏主兵到聊城,每與太仆楊義臣軍中議出兵之策,忽轅門外軍人報:“大唐淮安王遣劉文靜至。

    ”夏主接入帳中,相見畢,文靜曰:“奉淮安王之命,送微物與明公,以表拂塵之意。

    幸冀領納。

    ”夏主喜曰:“既已預奏聖上,兵又稽遲,何敢勞淮王重賜。

    孤實無以報之。

    ”文靜曰:“淮安王知公遠涉風塵,故來慰勞。

    何謂報耶?”即以表禮呈上,遂辭夏主而回。

    夏主送至帳外,謂文靜曰:“足下多多拜覆淮安王,不必費淮王軍馬,此賊待孤擒滅,以雪先君之仇。

    ”文靜應命去訖。

    夏主回至中軍,問義臣破敵之策。

    義臣曰:“且遣範願領本部三千人馬,明日出戰,探敵人虛實。

    然後計可保全。

    ”夏主依其言,即遣範願領兵前去迎敵,不許取勝,隻宜緩撓其勢。

    範願領計,率衆綽刀上馬,于聊城平川曠野列開陣勢,以待彼來。

    隻見許陣上紅旗展處,一将出馬,身長七尺,眉目清朗,手執方天戟,乃許帝長子宇文承基也,對陣上高聲問:“來将何人?”夏陣中範願躍馬向前曰:“吾乃夏主駕下副元帥範願是也。

    今奉主命,率領大兵來擒亂臣賊子,以祭先君。

    ”宇文承基聽的大怒曰:“爾夏主各據一方,尚自不道,仍敢持兵自來送死!”挺方天戟直奔範願。

    範願輪起三停刀,抵住交鋒。

    二人戰上五十餘合,不〔分〕勝負。

    日已沉西,兩下各鳴金收軍。

     且說宇文承基引兵入聊城,見許帝。

    許帝問:“交兵勝負若何?”承基奏曰:“夏兵精銳,又況範願勇不可當。

    兩下交兵半日,未分勝敗。

    臣來日再整人馬,與夏兵誓決雌雄。

    ”有左仆射宇文智及奏曰:“臣觀夏國之兵出吾之北,唐國之衆出吾之右,魏地之兵在吾之後。

    今稍能卻其精銳之衆,誠恐其用誘敵計也。

    嘗聞‘寡固不可以敵衆,弱固不可以敵強。

    ’吾主宜熟籌慮。

    倘或有失,吾之一族不得其死矣。

    ”許帝聞奏大懼,欲複議西還之計。

    宇文承基曰:“今唐、夏之衆新集,驅馳遠來,體疲食竭,正宜因山為營,審勢攻擊,無不克矣。

    若即棄而去,是示之以弱。

    所在之民,誰非寇仇?縱吾欲歸,其得至乎?此未戰先自敗也。

    ”許帝未決。

    宇文智及曰:“今彼衆多,且兼建德士馬皆北方骁果,便于騎射,利在野戰。

    臣請得精兵十萬,與太子承基、大将王鐵佛、副将劉汝和、先鋒張敬、民部尚書鄭善果等,設虛形以分其勢,按甲休兵,用逸待勞。

    彼不得不分衆而備我。

    敵勢既分,其兵必寡,我見機而動,以衆擊寡,無有不勝者也。

    ”許帝從其議:“以留守殷大用與孤共守聊城,餘外軍官,俱由宇文智及節度。

    ”次日,宇文智及部領十萬大兵,出聊城五十裡紮下營壘,按兵不出。

     卻說淮安王遣人體探夏、許交兵勝負,遊騎回報,具言:兩下連日交戰,未見輸赢。

    李神通正在中軍與李靖、劉文靜、屈突壽衆将在議破敵之計,忽人報:“聊城留守殷大用有密書來見大王。

    ”李神通召入,差人進見,呈上殷大用之書。

    李神通拆開視之,書曰: 殷大用手書拜覆淮安王李麾下:許帝近日憂迫夏兵,甲士勞疲,厭于戰鬥。

    聊城積聚陳腐經年。

    因是軍民有所憑恃。

    大王可急示兵攻擊,吾當内應。

    書弗悉言,謹此申達。

     李神通看書畢,以示李靖。

    李靖觀罷,喜曰:“此天賜吾破賊成功也。

    ”附口于神通耳邊道:“如此如此。

    ”神通即複書,與來人回,分付:“拜上留守,依回書所行,勿緻失誤。

    久後必當重報。

    ”差人帶書去訖。

    李靖令屈突壽帶五百軍人,各攜弓弩、羅網之具,張設郊外,但遇聊城有飛出禽鳥,随而捕之,捉得活者,照數給賞。

    屈突壽即領衆人去。

    二日間,各捕得鳥雀無數,迳回營中來請賞。

    淮安王大喜,照數關給賞物。

    衆人得賞,各拜謝而出。

    李靖令軍中将桃杏核去其瓤,俱裝納艾火于内,用線拴系。

    飛禽大者帶上桃核,小者帶杏核。

    裝納已畢,依前放入聊城。

    話分兩頭。

     卻說許帝自宇文智及出兵以後,退居宮苑,日與蕭後、宮嫔飲酒取樂,至夜深不止。

    許帝偶困倦于行宮,自覺神思昏沉,見蕭後來奏:“特請陛下同遊花園。

    ”許帝披衣而起,與蕭後、妃嫔、侍從一同遊玩。

    所經皆昔日炀帝宮苑,景緻華麗,世間無比。

    許帝喜不自勝,同蕭後登玩花台。

    恰才坐下,隻聽得一陣狂風穿林,摧古木,卷石下高林,塵沙迷眼目,冷氣透胸襟。

    眼前忽不見蕭後、宮嫔、侍從人等,遇一少年,頭戴通天冠,腰系龍蟠帶,身穿绛紅袍,手執碧玉圭,連聲叫屈,涕淚交流,向前扯住化及罵曰:“吾乃隋炀帝之子秦王浩是也。

    爾祖父受我隋之厚恩,不思補報。

    為國重臣,弗能匡救,卻行弑奪悖逆。

    我本無心複任社稷,爾衆人既廢我位之後,因有何過,以逼飲鸩而死,緻使屍骸莫收,神魂漂散。

    我訴于皇天後土,得來取索性命!”言罷,台下一夥人各執刀槍進台上,将化及刺倒在地。

    化及矚目視之,乃隋郎将趙行樞、司馬德戡、元禮、直閣裴文通、狐行達等。

    趙行樞一把揪住,數之曰:“昔誅無道君者,因其酷毒天下,積惡深重,不得已而為之。

    選立其子,與萬民造福。

    爾自立為大丞相,篡奪國柄,淫亂宮嫔,鸩殺幼主,比于炀帝罪愆尤甚。

    下民怨及,因欲廢暗立明,以從衆望。

    我等得何罪,盡将誅戮無餘!今日實來乞命也!”化及無言可對,被行樞衆人用刀亂砍,分解其屍首。

    一時間血淋滿地,魂魄渺然。

    許帝大叫一聲,展轉覺來,卻是南柯一夢,驚出一身冷汗浃背。

    時漏下三更矣。

     許帝正在憂惕間,隻聽得宮外喊聲不絕,火焰連天,聊城南北通紅,倉廒俱被烈火焚毀。

    宮嫔報入内苑來,許帝大驚,即分付都虞侯殷大用,領兵五萬救滅倉廒中火。

    殷大用得旨,故意遲緩,不十分防救。

    天色黎明,倉場庫務為之一空。

    許帝出宮,聞燒盡倉庫,集群臣謂之曰:“此非近火,實乃上天震怒,欲滅寡人。

    故緻倉庫被災。

    卿等各當省心謝過,以攘天譴。

    ”衆臣領命退去。

    候騎報入宇文智及營中,承基等聽得城中積聚俱被天火燒毀,無不驚懼,各有離心。

    承基謂之曰:“今事已近矣,衆人各當盡命。

    進生退死。

    ”即留大将王鐵佛領三萬人守營,自與太子承基、尚書鄭善果等率兵一十萬,北拒夏兵。

    衆将分撥已定起行。

    且聽下節分解。

     第二十六節範願大戰司馬雄義臣克日擒化及 卻說夏主與楊義臣議曰:“孤聞宇文智及率領大兵在外,化及固守聊城。

    體探軍回報,城中積聚盡被火焚。

    朕欲乘其弊,舉兵先克聊城。

    智及人馬在外,不戰自敗也。

    特問太仆,其計可否?”義臣曰:“兵法雲:‘多算勝,少算不勝。

    ’而況其無算乎?今聊城之南,魏公李密故将徐世勣擁兵據阻,西有唐主李靖之兵。

    今二國按兵不動,豈無滅賊之心?想此聊城之災必非天意,實乃智者為計也。

    明公不必重憂,管取聊城唾手可得,宇文智及亦在吾術中耳。

    ”夏主曰:“計将安出?”義臣曰:“予觀智及大營東北三十裡外殺氣沖逼,當有敵人至矣。

    可令範願領敢死步兵五千餘人,盡着許兵衣甲,是夜卷旗息鼓,悄悄于僻路潛行,過智及大營三十五裡外埋伏,待許兵至則發。

    用命者重賞,失機誤事全軍皆斬。

    ”範願引衆領計去了。

    複命劉黑闼、曹旦、王琮率兵一十萬,前去與智及兵對敵,謂黑闼曰:“若許兵一敗,你當疾追。

    留兵三萬與淩敬等守營。

    夏主自領鐵甲五萬,專取聊城。

    ”義臣分撥已定。

     劉黑闼部十萬大兵,出山南擺開陣勢。

    智及對陣中鄭善果當先迎敵。

    夏陣上刺史王琮挺槍勒馬而出,問曰:“來者何人?”善果曰:“吾乃許帝駕下民部尚書鄭善果也。

    ”王琮責之曰:“公名臣之家,隋室大臣,奈何為弑君賊效命拒戰乎?”善果更不打話,撚槍驟馬,直奔王琮。

    王琮舉刀來迎。

    二馬相交,二十餘合,王琮撥馬望本陣而退,善果一匹馬從後追入中軍。

    王琮按住槍,拈弓搭箭,觑定善果腦門邊射來,正中胸膛,善果墜于馬下,被王琮衆軍捉入本陣。

    王琮勒駿複殺入許陣,迎頭一将紅袍铠甲,手執鋼刀,乃劉汝和,抵住王琮交鋒。

    戰不兩合,被王琮一槍刺死。

    許軍大敗。

    夏兵漫山塞野而進。

    建德親兵至聊城下,見許陣将陷,戒厲其衆曰:“隋為吾君,吾為民。

    化及弑逆,不可不讨。

    大丈夫欲取封侯之品,無過于今日也!”諸将得令,各奮勇争先,無不以一當百。

    宇文承基與智及、張敬等分左右翼殺出,大呼曰:“若不決死,必為所擒!”盡力沖突,得透重圍。

    劉黑闼一支軍從山南馳下,追趕宇文智及,走上二十餘裡,隻聽得山坡後伏兵齊起,喊聲動地,智及看見盡打許軍旗号,隻說是王鐵佛之兵來此救應。

    智及衆人複抵住黑闼交鋒,未度此乃範願伏兵也。

    兩下截出,箭如飛蝗,宇文智及措手不及,被範願捉于馬上。

    張敬中亂箭矢死。

    殺的許兵七斷八續,各自逃生,降其衆不計其數。

    宇文承基單騎拚死殺出垓心,走入聊城,堅閉不出。

    王鐵佛知許兵已敗,率衆軍棄營而走。

     夏主收軍,衆人各上其功。

    夏主将宇文智及用檻車陷囚,候捉化及一齊就刑。

    督令諸軍攻打聊城。

    許帝與黃安、陳智略等計無所出,又聽得楊義臣在城下招谕其衆。

    城裡張章仁皆關中人,連日見聊城無糧,饑餓難忍,又見夏兵勢重,恐難逃生,謂其下曰:“今淮安王屯兵在外,不若今夜偷出西門,前往歸降,必不害我等性命。

    若同許帝一時受死,生既無益于國家,死亦與草木同朽腐,豈非愚之甚耶?”衆人曰:“〔願聽〕将軍之命。

    ”當即棄馬,各束行裝,偷出聊城,不在話下。

    次日,人報知許帝。

    許帝大驚曰:“吾死無日矣!”衆臣亦勸之乞降淮安王,庶可保不死。

    許帝從之,即奉表遣人馳詣淮安王乞降。

    使命密出,離聊城西門,迳入中軍,來見淮安王,呈上許帝乞降表章。

    淮安王以示李靖等。

    李靖曰:“不可允其降。

    夏主百戰疲勞,困逼聊城賊,擒在目下矣。

    大王如許所請,是欲邀功也。

    ”淮安王然之,即發使人回。

    仍遣劉文靜赍禮物,往夏主軍中賞勞衆将,約其會兵取聊城日期。

    文靜領命,赍禮物去訖。

     卻說夏主與楊義臣商議:“但有聊城願歸之卒,許衆人開圍放出,不得阻攔。

    ”忽報:“轅門外有唐納言劉文靜至。

    ”夏主宣入帏幄之前,問曰:“納言此來何為?”文靜曰:“今聊城倉庫皆被李靖用火計燒之,今内無積聚,外有重兵。

    日前許帝奉表乞降,淮安王我主以賊亡在旦夕,不允其降。

    特遣區〔區〕赍來禮物,賞勞諸将,仍約何日期會兵破敵。

    ”夏主曰:“重勞淮安王賞物,将何報答?拜上淮安王,不必費王之師,待孤擒之,以謝天下。

    ”劉文靜辭夏主回唐營去訖。

    夏主問義臣破敵之策,義臣曰:“可遣内史麹棱分領二萬人,從聊城西北迳至東南角上會兵。

    主公帥精兵三萬,自聊城北往南行,亦聊城東南取齊。

    ”衆将得令,各自準備行事。

     卻說使命回聊城,奏淮安王不允納降,許帝愈懼,莫知所為。

    宇文承基奏:“臣舍死出退夏兵,複還魏縣,又作良圖。

    ”許帝即與兵五萬,承基披挂出城,将五萬人分為上下中軍:以司馬雄領左軍,當其左;甯虎領右軍,當其右;自領軍當其中,擺開陣勢。

    對陣麹棱部王琮、範願等一齊出戰。

    許陣中宇文承基手執方天戟,出馬請戰。

    夏陣中王琮勒馬向前。

    二将軍器并舉,金鼓齊鳴,戰上三十餘合,未分勝敗。

    範願一支軍從左殺進,兩下夾攻。

    許陣上閃出一員猛将,身長七尺,濃眉大眼,手執長槍,乃副将司馬雄也,直取範願,戰十餘合,範願勒馬繞陣而走。

    司馬雄随後追來。

    範願按住三停刀,綽起銅錘,望司馬雄當門打落,腦髓迸流,死于馬下。

    宇文承基見司馬雄戰死,撥回馬逃入本陣。

    隻見東南上一支大兵馳下,乃夏主親兵也,兩下截殺。

    承基首尾受敵,與甯虎、陳智略奮力沖透重圍,楊義臣統大兵,分頭追襲。

    曹旦一匹馬追及。

    甯虎抵住,持起狼牙棍,與曹旦交鋒數合,後軍麹棱拈弓在手,搭箭當弦,弦響箭到,甯虎中流矢而死。

    許兵大敗,殺死者如蘆葦相似,僵屍數十裡。

    宇文承基知不能脫,仰天歎曰:“臣力至此,不能支也!”欲引刀自殺。

    麹棱後兵追及,擒承基,捉回中軍。

    夏主令以陷車牢固,與宇文智及并餘黨俱監在一處。

    宇文化及見将士殺盡,無軍可應,複誘海曲諸賊帥共守聊城。

     楊義臣曰:“臣昨觀天文,見賊星暗墜,兆在丙子日得俘也。

    明公可急攻之。

    ”夏主聽說大悅,即縱兵圍擊聊城,裝起雲梯、瞰車、火炮之具,日夕困打。

    未三日,城中已報:“捉了宇文化及并其餘黨。

    今開聊城,既欲獻中軍,來見夏主。

    ”夏主令宣入,其将拜于帳下曰:“臣是魏公李密故将徐世勣,因宇文化及誘諸海賊禦守聊城,故領三千精兵詐為海賊。

    今臣洞開四門,已将化及并其黨俱監下,請大王入城安民。

    吾于此辭去。

    ”夏主曰:“破聊城擒逆賊者,将軍之功也。

    未及旌賞,何以遽欲辭去?”世勣曰:“臣以故主舊城無将統理。

    得欲歸之,以安其衆。

    ”夏主曰:“徐公真丈夫也!”世勣已去訖。

    夏主督令諸軍,守聊城四門,以備宮阙府庫。

    宇文化及等,皆以兵甲監之,乃給榜文,曉谕六軍。

    榜雲:将士若無符節,毋得擅入城中,不許妄殺無辜,搶掠百姓,燒毀神廟,拆壞民居,砍伐樹木,翻掘墳冢,奸淫婦女。

    若有違此軍令者,一人犯罪全軍皆誅。

    右榜曉谕通知。

     卻說夏主次日會集各部人馬,進入聊城,所得資财悉以分将士。

    止不見了太仆楊義臣。

    隻見小校來報夏主:“昨夜太仆乘月黑出營,竟弗知從(往)何處去。

    惟睡榻上遺書一封。

    ”夏主令拆開視之,内有七言四句二首。

    詩雲: 自古高官必險危,武昌門外柳花飛。

    韓侯苦戀淮陰職,狗死弓藏悔已遲。

     又詩雲:挂冠玄武便休休,一别王侯竟莫求。

    獨泛扁舟無限景,波濤西接洞庭秋。

     夏主欲遣人四下追尋,淩敬奏曰:“楊太仆忠直之士,今借夏國之兵,已報舊主冤仇,其志足矣。

    望主公勿再追尋,乃其去矣。

    ”夏主從之。

    即先令隋蕭後稱臣,素服哭炀帝盡哀,收傳國玉玺。

    就執過宇文化及父子等集隋宮,數其罪曰:“爾之祖宗本是白奴皂隸,累世承受隋厚恩,為炀帝畫策,謀奪正位,實汝父宇文述所為也。

    位居國公,任理大政。

    當炀帝行無道,苦虐生靈,爾昆仲帝帏之寵臣,無一言谏止,共成其患。

    及君被弑,禍并于子。

    即奪大寶,淫亂宮闱。

    今神人共憤,仗天行讨。

    三軍勉勵,旌旗齊指,已擒獲賊黨,執列市曹,用正大辟,以謝上帝。

    複何言哉!”化及低首無語。

    夏主命刀斧手剮其心而祭二帝。

    夏主已誅卻宇文化及,以裴矩為左仆射,其餘各随才授職。

    有欲詣關中及東都者,聽之。

    遣使将宇文化及用匣盛貯,馳送東都,奉表結好王世充。

    世充乃遣使,表建德為夏王。

    裴矩為夏主定儀制、律令。

    建德甚悅,欲乘席卷之勢,取唐之邢、滄等州。

     胡氏曰:商纣既亡,子孫皆臣服于周,惟妹土頑民(氏),乃有哀号呼天欲紀其緒,未聞殷之賢臣為纣斬衰躃踴,敬事妲己者也。

    隋炀之罪,視纣為浮。

    窦建德于是焉,數宇文化及以世受國恩,不能匡谏,親行弑逆,辍自稱尊,讨而殺之可也,而為昏炀發哀,拜谒蕭後,則施之不當,何足以感動人心。

    其與漢祖為義帝之節,異矣。

     第二十七節窦建德大勝唐兵秦叔寶锏打潘林 卻說淮安王李神通已知夏主平複了宇文化及,下令班師。

    大軍正欲起行,轅門外一将威風勇猛,領二千餘人入中軍乞降。

    淮安王問:“将軍何來?”其将曰:“臣乃聊城殷大用。

    今城破主滅,得來相從。

    ”李神通大喜,即署為左〔将〕軍職。

    拔寨回京師,具平宇文化及表奏上唐主。

    唐主大悅,乃下诏,令秦王世民、齊王元吉,各随在招撫。

    京師宇文士及聞化及既死,遣人奉表高祖。

    高祖手诏召之。

    士及與封德彜來降,以妹淑姬為高祖後昭儀,由是授上儀同。

    唐主以德彜謅巧,罷遣就舍。

    德彜以秘策于唐主。

    唐主悅,拜内史舍人,俄廷侍郎。

    胡氏曰:禍亂之臣于興國無怨惡也,而不可不戮者,天下之惡一也。

    既以謝塗炭之人,又以訓吾之臣子也。

    德彜、士及,身為大臣,産禍召亂,又與叛逆诟詈其君,此而不誅,反寵秩之,唐之官賞為不足貴矣。

     卻說夏主窦建德讨誅宇文化及以後,威聲大振,欲乘精銳之衆十餘萬,取唐刑、滄、洺、相四州。

    聲息傳入京師,唐主與衆臣議曰:“建德才得志,便欲侵寡人封疆。

    朕當起傾國之兵,與此賊誓不兩立。

    ”李綱奏曰:“邊鄙之事自古有之,惟在守備嚴固而已。

    今者謀臣猛将,堅甲利兵,随處備禦,申明号令,俾堅壁清野,按兵蓄銳,彼前不得戰,退無所掠,人馬疲困,自當遠遁。

    何必親禦六龍,遠臨榆塞哉。

    ”唐主意尤未決。

    李神通奏曰:“臣自居陛下,未有寸績。

    今日願部兵前退夏兵。

    ”唐主允其請,即付兵五萬與之,前往迎敵建德。

    李神通辭唐主,次日于教場中操演三軍,離京師,望邢、滄進發。

    哨路軍來報:“建德已陷邢、滄,即日軍屯洺、相。

    ”神通率衆直趨洺、相,離二十裡屯紮。

    夏主建德聽知李神通引軍來到,與淩敬議曰:“李神通往日相親,意已備矣。

    今日來拒我,衆何以禦之?”淩敬曰:“神通此來,君命也,安肯私于明公哉?既稱兵侵唐之封疆,勿以此為念。

    正可乘其遠來疲竭,今夜俟彼營栅未堅,一鼓可破矣。

    ”建德然之,即吩咐劉黑闼、範願、曹旦等:“四路抄入,不得有誤。

    ”衆人領計去了。

     卻說李神通大軍初到,俱各困倦,未知持防。

    将近三更時分,巡哨軍亦自安息,被夏兵掩旗息鼓,人馬銜劄(枚),悄悄将近唐營,一聲炮響,劉黑闼衆将四下抄進。

    唐兵人不及甲,馬不及鞍,各抛戈棄甲而走,自相踐踏,死者不計其數。

    李神通未知敵人虛實,不敢戀戰,引殘兵殺出重圍,望黎陽逃走。

    比及天明,建德鳴金收軍,殺得唐兵僵屍數裡,旌旗金鼓委棄于野無算,掠其辎重二十輛。

    建德下令軍中曰:“破竹之勢不可失也。

    ”複引兵進逼黎陽。

     卻說李神通走入黎陽,就李世勣以拒建德。

    世勣見夏兵勢大,圍困城郭,在敵樓瞰望夏兵,見建德營寨為三壘,攻擊大兵俱聚于城下。

    建德營中皆羸弱士卒。

    世勣遣騎将丘孝剛引精兵,從城南擊之。

    孝剛領精卒七千餘人,開南門徑襲建德營壘。

    唐兵一湧而進,夏兵大亂逃走。

    孝剛勒馬挺槍,奔中軍來捉建德。

    建德心慌,一匹馬望城西奔走。

    孝剛引衆後追,喊聲大振。

    建德軍報入二壁知道,範願綽刀上馬,引一支兵從孝剛馬後趕上,大叫:“唐軍不得有傷吾主!”孝剛見後有救兵至,勒住馬,挺槍迎戰範願。

    二馬相交,未纏數合,範願手起刀落,将孝剛斬于馬下,殺散唐兵,救了建德,複回本陣。

    建德深恨唐将,自立于城下,督軍攻打,限三日不拔者,全軍誅戮。

    果然二日間,夏兵奮力攻擊,将黎陽鹿角攻崩。

    夏兵入城,虜執淮安王李神通及世勣父徐蓋、魏徵等。

    唯李世勣引敢死士五個人殺出南門,走往衛州。

    建德下令将李神通送于館驿中,以五千兵守之,供給飲食極其齊備。

    遣人持書往衛州招安李世勣。

     卻說世勣走入衛州,居數日,聽得夏主遣人持書來招安,自思:“父子相依,安忍抛棄。

    莫若姑順之,以救吾父。

    他日欲歸唐主,亦未晚矣。

    ”即遣(随)來人至黎陽見建德。

    建德大喜,謂之曰:“黎陽吏民得君鎮撫,如一座連城。

    孤欲用足下,足下何故堅辭?”世勣曰:“臣乃舊主棄人,焉能輔治?蒙明公厚愛,不能不從矣。

    ”建德授以右武衛大将軍,以魏徵為起居舍人。

    時滑州刺史王軌被奴殺之,攜首級詣建德請降。

    建德怒曰:“奴殺主,大逆也,豈宜留之!”立命左右斬其奴以号令,将王軌屍首遣人送回滑州。

    滑州吏民感悅,即日舉城降。

    于是其旁州、縣及徐圓朗等,皆望風歸附。

    唯趙州未下。

    建德使世勣守黎陽,而以其父為質,引衆進取趙州。

    令高士興侵易水,高雅賢副之。

     且說高士興率兵二萬,前抵易水,唐将羅藝與薛萬均部骁壯邀之于衡水,依岸為陣,藏甲士于密林中。

    高士興引衆前抵衡水,未及半渡,忽蘆葦中鼓噪而出,羅藝、薛萬均兩下兵前後截住,夏兵各慌。

    高雅賢一匹馬繞岸而走,被薛萬均趕上一刀斬落水中,衆軍大潰,一半死于衡水。

    高士興料不能脫,下馬乞降。

    羅藝大勝一陣,遣使馳奏,唐主下命賜姓李氏。

    是時建德聽知高士興被羅藝邀擊,士興投降。

    恐幽州兵連趙州,難以克複。

    督令衆軍,悉力攻打。

    城陷,執總管張志昂、慰撫使張道源。

    建德以其不早下,欲殺之。

    淩敬曰:“人臣各為其主,用彼堅守不下,乃忠臣也。

    大王殺之,何以厲群下乎?”建德怒不解,敬曰:“大王使高士興侵易水,羅藝才至,士興即降。

    大王以為何如哉?”建德乃悟,釋之。

    大軍還洺州,下命有司,令築造宮室,徙都之。

    建德深恨羅藝敗其兵于衡水,日與衆人商議,欲起兵雪恥。

    曹旦曰:“羅藝善能用兵,兼部下薛萬均兄弟有萬夫不當之勇,大王欲要起兵複仇,非計出萬全不可也。

    ”夏主即遣大将王伏寶率精兵一萬,前寇幽州,乃令李世勣擊新鄉。

    伏寶引兵進逼幽州,被羅藝設疑兵計複擊破之。

    王伏寶敗軍回洺州,諸将以其勇冠軍中,皆妒嫉之,言其與羅藝欲謀反。

    建德将殺之,伏寶曰:“大王欲興大業,奈何聽讒自斬左右手乎?”建德乃赦之。

    自是夏兵再不敢正視幽州矣。

     卻說李世勣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