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回燒棧道張良定謀築郊壇韓信拜将

關燈
下,臨水釣魚。

    有時得魚幾尾,賣錢過活,有時魚不上鈎,莫名一錢,隻好挨着饑餓,空腹過去。

    會有諸老妪瀕水漂絮,與韓信時常遇着,大家見他落魄無聊,當然不去聞問。

    獨有一位漂母,另具青眼,居然代為憐惜,每當午餐送至,辄分飯與信。

    信亦饑不擇食,樂得吃了一餐,借充饑腹。

    那知漂母慷慨得很,今日飼信,明日又飼信,接連數十日,無不如此。

    與亭長妻相較,相去何如!信非常感激,便向漂母稱謝道:“承老母這般厚待,信若有日得志,必報母恩。

    ”道言甫畢,漂母竟含嗔相叱道:“大丈夫不能謀生,乃緻坐困,我特看汝七尺須眉,好象一個王孫公子,所以不忍汝饑,給汝數餐,何嘗望汝報答呢!”婦人中有此識見,好算千古一人。

    說着,攜絮自去。

    韓信呆望一會,很覺奇異,但心中總懷德不忘,待至日後發迹時,總要重重謝她,方足報德。

    無如福星未臨,命途多舛,隻好得過且過,将就度日。

    他雖家無長物,尚有一把随身寶劍,時時挂在腰間,一日無事,踯躅街頭,碰着一個屠人子,當面揶揄道:“韓信,汝平時出來,專帶刃劍,究有何用?我想汝身體長大,膽量如何這般怯弱呢?”信絕口不答,市人卻在旁環視。

    屠人子又對衆嘲信道:“信能拚死,不妨刺我,否則隻好出我胯下!”說着,便撐開兩足,立在市中。

    韓信端詳一會,就将身子匍伏,向他胯下爬過。

    能忍人所不能忍,方可有為。

    市人無不竊笑,信卻不以為辱,起身自去。

     到了項梁渡淮,為信所聞,便仗劍過從,投入麾下。

    梁亦不以為奇,但編充行伍,給以薄秩。

    至項梁敗死,又屬項羽,羽使為郎中。

    信屢次獻策,偏不見用,于是棄楚歸漢,從軍至蜀。

    漢王亦淡漠相遭,惟給他一個尋常官職,叫做連敖。

    連敖系楚官名,大約與軍中司馬相類。

    信仍不得志,未免牢騷,偶與同僚十三人,叙飲談心,到了酒後忘情,竟發出一種狂言,大有獨立自尊的志願。

    适被旁人聞知,報告漢王,漢王疑他謀變,即命拿下十三人,并及韓信,立委夏侯嬰監斬。

    嬰将衆犯驅往法場,陸續枭首,已有十三個頭顱,滾落地上。

    猛聽得一人狂呼道:“漢王不欲得天下麼?奈何殺死壯士!”這是命中注定,應有一番作為,故脫口而出。

    嬰不禁詫異,便命停斬,引那人至面前,見他狀貌魁梧,便動了憐才的念頭。

    及驗過斬條,乃是韓信,便問他有甚麼經略?信将腹中所藏的材具,一一吐露出來,大為嬰所歎賞。

    就與語道:“十三人皆死,唯汝獨存,看汝将來當為王佐,所以漏出刀下,我便替汝解免罷!”說着,遂命将信釋縛,自去返報漢王,極稱信才,不應處死,且當升官。

    漢王是個無可無不可的人物,一聞嬰言,即宥信死罪,命為治粟都尉。

    治粟都尉一官,雖比連敖加升一級,但也沒甚寵異。

    獨有丞相蕭何,留意人才,随時物色。

    聞得夏侯嬰器重韓信,也召與共語,果然經綸滿腹,應對如流,才知嬰言不謬,即面許他為大将才。

    信既得何稱許,總道是相臣權重,定當保薦上去,不緻長屈人下。

    偏偏待了旬月,毫無影響,自思漢王終不能用,不如見機引去,另尋頭路,乃收拾行裝,孑身出走,并不向丞相署内報聞。

    及有人見信自去,告知蕭何,何如失至寶,忙揀了一匹快馬,聳身躍上,加鞭疾馳,往追韓信。

    差不多跑了百餘裡,才得追及,将信挽住。

    信不願再回,經何極力敦勸,且言自己尚未保薦,因此稽遲。

    信見他詞意誠懇,方與何仍回原路。

    既入漢都,由何禀報漢王,與漢王問答多詞,決意拜為大将。

    語見上文。

    因即命禮官選定吉日,築壇郊外。

     漢王齋戒三日,才屆吉期,清晨早起,即由丞相蕭何,帶領文武百官,齊集王宮,專候漢王出來。

    漢王也不便遲慢,整肅衣冠,出宮登車。

    蕭何等統皆随行,直抵壇下。

    當由漢王下車登壇,徐步而上。

    但見壇前懸着大旗,迎風飄揚,壇下四圍,環列戎行,靜寂無嘩,容止不素,天公都也做美,一輪紅日,光照全壇,尤覺得旌旄變色,甲杖生威,頓令漢王心中,倍加欣慰。

    這是興漢基礎,應該補叙數語。

    丞相何也即随登,捧上符印斧钺,交與漢王。

    一班金盔鐵甲的将官,都翹首伫望,不知這顆鬥大的金印,應該屬諸何人?就中如樊哙周勃灌嬰諸将,身經百戰,積功最多,更眼巴巴的瞧着,想總要輪到己身。

    忽由丞相何代宣王命,請大将登壇行禮,當有一人應聲趨出,從容步上。

    大衆眼光,無不注視,裝束卻甚端嚴,面貌似曾相識,仔細看來,乃是治粟都尉韓信,不由的出人意外,全軍皆驚!小子有詩詠道: 胯下王孫久見輕,誰知一躍竟成名; 古來将相本無種,庸衆何為色不平! 欲知韓信登壇情形,容至下回再表。

    本回叙述,可作為三傑合傳,張良之燒絕棧道,一奇也,蕭何之私追逃人,二奇也,韓信之驟拜大将,三奇也。

    有此三奇,而漢王能一一從之,尤為奇中之奇。

    乃知國家不患無智士,但患無明君,漢王雖倨慢少禮,動辄罵人,然如張良之燒棧道而不以為怪,蕭何之追逃人而不以為嫌,韓信之拜大将而不以為疑,是實有過人度量,固非齊趙諸王,所得與同日語者。

    有漢王而後有三傑,此良臣之所以必擇主而事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