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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詩曰:堪歎人生似落花,随風飄泊向天涯。

     蜂須逐片過籬落,燕嘴持香拂绛紗。

     争勝争強皆敗局,圖王圖伯總抟沙。

     試将佛眼摩挲看,若個回頭認故家。

     話說萬曆年間,皇上聖慈,太子仁孝,宮闱和洽,萬國熙恬。

    不意有一等不安分的人,妄生事端,以圖非望,密探宮闱之事,造成毀謗之書,名之曰《懮厄竑議》,專用那不明不白的私語砌湊成書。

    就是皇上枕席間的蜜語,也都載在上面,大都如漢梁王、晉賈後的故事,意欲蒙蔽聖聽,搖撼東宮。

    不知用何術,一時間六宮内苑并在京文武大小各衙門,俱散一本,内外俱遍。

    神宗見了,天威震怒,即刻發出旨來,着錦衣衛即速緝獲妖人。

     其中又有一等奸黨,謀欲嫁禍于東林諸賢,如侍郎顧憲成、吏部于玉立、順天府學教授劉永澄等二十餘人,皆坐名排陷,拿赴法司刑訊。

    家眷都着人看守。

    次相沈龍江不能解救,是夜懮疑不決,不能安寝,隻在廊下兩頭走來走去,總無策可救。

    忽聽後面喧嘩,心中疑惑。

    不喚家人,止着使女提燈同到後面堂屋内。

    再細聽時,卻是後邊空院内畜的鵝鴨聲喧,便叫女使開了門來看,并無人。

    親自提燈照時,隻見牆腳下堆着許多闆片。

    取起塊看時,就是那妖書的印闆。

    心中大駭,也不言,着忙叫女使喚起衆丫頭、養娘來,齊把些闆都搬到廚下,命衆人仍舊去睡。

    他親同夫人到廚下,一塊塊都壁得粉碎,架起火來盡皆燒毀,把灰俱抛在井中。

    關好門回來,懮疑不甯,坐以待旦。

    家人等總不知道。

     将至天明,忽聽得外面嘈嚷,擁進了許多人來,乃是東廠殷太監領着人來搜闆的。

    翻箱倒籠,掘地通溝,止有相公并夫人身上不好搜,其餘侍妾、家姬、男婦等,皆遍身搜過,并無影響纔去。

    這正是天佑正人,故此預先知覺,不然若搜出闆來,怎免得殺身滅族之禍!正是:天網恢恢不可欺,豈容奸黨設危機。

     聖朝福祿齊天地,笑殺愚人空妄為。

     再說殷增光自西山回來,郁郁不樂,不知有何業障。

    正在躊躇,隻見家人來報道:“朝中有作妖書的事發,在錦衣衛訪拿,各文武大小衙門都閉了門,連街上行人都少了。

    ”增光聽了,忙叫人四外探信。

    去不多時,回來道:“昨晚妖書不知從何而來,一時内外都散遍了。

    内裡傳說是沈相爺知道,清晨東廠就領人去把私宅圍住,搜了一遍,毫無影形。

    又将侍郎顧爺、吏部于爺都拿送法司,用兵看守家眷。

    今早又東廠上本說:‘錦衣衛周爺同達觀老爺做的。

    ’此刻旨尚未下,凡一切山人、墨客、醫蔔、星相人等,俱拿下東廠監禁。

    家家關門閉戶的了。

    ”增光聽了,大驚失色道:“罷了!罷了!達觀師說的業障,想即是此。

    周家慶是我至親,他平日與鄭皇親有隙,如今把這事坐害他,必至身家不保!諒那班人怎肯饒我!”忙叫:“衆門客快走,衆家人速去逃命,家中财物是拿得的你們隻管拿去。

    ”分付衆内眷姬妾等:“可速向親戚家躲避,不可遲延,如今我也是沒命的了。

    ”一家人哭哭啼啼的亂竄。

     正自慌亂,隻見外面兵馬司早領了兵丁進來。

    殷增光見勢頭不好,跑去投井,被衆兵捉住。

    兵馬司道:“年兄差了,這事毫無影響,難道就獨坐在你身上麼?還須到法司裡辨白,何須便尋短見?”兵馬司見衆人亂搶财物,忙禁止道:“我們奉旨拿人,不許騷擾,驚壞了女眷。

    ”即用封條封了内宅,着兵丁看守,并将衆門客都鎖了,随殷增光跟在馬後,同到北鎮撫司來交割。

    兵馬司去了,兵校等已将周家慶一幹人犯都拿到了。

    問官立刻升堂,校尉将衆人押進來,真個威風凜凜,殺氣騰騰。

    但隻見:紫羅徼壁,紅緞桌圍。

    正中間額篆真金,四下裡簾垂斑竹。

    官僚整肅,香案上高供聖旨一通;侍從威嚴,宣牌内大書低聲二字。

    公堂凜凜若閻羅,押獄森森如鬼判。

    壞眉吏卒,手持鐵鎖貌猙獰;豎目押牢,身倚沉枷威赫奕。

    嚴霜飛筆底,皓日見中天。

    聚來一陣虎狼,塑就滿堂神道。

    正是軍民生死路,果然官吏攝魂台。

     那鎮撫司掌刑官立在香案東首,衆校尉将衆犯帶到丹墀下,将駕帖朗誦一遍,先打四十禦棍。

    校尉動手将周家慶等捆起。

    因他是本衙正官,打了個出頭棍子,未曾重傷。

    打完請過旨去,問官纔坐下。

    兩邊吆喝一聲,掌刑官問道:“汝等串同妖僧,妄造妖書,謀危社稷,可實供來!”周家慶道:“犯官系元勳世爵,世受國恩,有何不足,卻要去做這非分之事?有何憑據,是誰首告,須叫他來對質。

    ”問官道:“是奉旨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