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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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些看的人,個個拍手拍腳,哈哈大笑,互相譏诮。

    捕獲侄女,倒獲着了媳婦。

    馮畏天氣得沒擺布,羞得沒體面,連忙把衣袖掩面飛跑回去,把憨哥千現世報,萬現世報罵個不住,商議讨财禮退婚。

    正是:為巧因風放野火,轉過風來偏燒我。

     人被人欺猶且可,自害自身沒處躲。

     這段笑話,哄哄傳揚開去,那裡還有第二家肯來對親。

    所以憨哥竟老死沒有妻子,也是馮畏天做人狠惡的果報。

    這是後話,休題。

     且說閨英小姐,是日幸遇梅公子、孟宗政救回,雖暫脫虎穴,恐狼心未泯。

    因念昔日曾拜趙汝愚為義父,母姨雖死,可以栖依,避此強暴。

    但冒嫌疑而行,難免多露之譏,然亦顧不得了,少不得日後自知皂白,所以攜了母親,連夜駕着一葉扁舟,望武林進發。

    因路上隻有奶娘,并五個男子跟随,留住孟宗政護送到鎮江,一迳辭去。

    小姐暗驚其氣宇軒昂,好一個英雄舉動。

    毫不問及姓氏,希圖酬報,不過一時義之所至,出頭救援。

    如浮雲太虛,過而不留者也。

    但小姐一時忙促,亦未曾問得姓氏,深為懊悔。

    不一日到了趙汝愚家,此時趙汝愚已往都中。

    趙公子接着,叙了兄妹之禮,打掃幾間内房住下。

    馮夫人一向為着小姐憂悶,又路途勞碌,雖然住下,回首家園,時刻凄然,卧病起來,漸漸沉重。

    小姐手足無措,幸虧趙公子請醫問蔔然已無救,嗚呼哀哉了。

    小姐痛哭的死而複廷,真個可憐。

    有一首《踏莎行》詞為證:海邊孤雁,籠内晨雞。

    血流淚染杜鵑啼。

    為娘吃盡千般苦,誰知一旦永抛離。

    故園夢杏,家鄉路迷,可憐骨肉各東西。

    莫道親疏情有間,親不如疏恩義暌。

     那衣衾棺椁,俱虧趙公子代為料理。

    小姐算計靈柩不便停擱家中,尋個庵院暫時寄放,日後歸葬祖茔。

    隻得設靈守孝不題。

     卻說程公子,看見馮小姐一去不知下落,也覺心灰意懶,瓦解冰消。

    又當不起待月之奉迎趨媚,一【點春心有處發洩,程夫人又恐兒子氣出病來,再三勸慰說道;“夫婦前緣分定勉強不來的。

    即勉強得來,倘方底園蓋終不得合,倒做人家不起的。

    管什麼真假,隻要随緣恩愛罷了。

    況你父親知道未免倒要埋怨。

    被人恥笑反不如隐惡揚善罷。

    ”石秀甫因打诨了幾日,深為厭煩,巴不得程公子不說起,好空些工夫到賭場裡去呼紅捉綠,躁脾一番。

    所以時常對程公子說道:“人家結發夫妻,原不消才貌,隻要中饋賢能把持家業。

    試看從來風流才子,那一個拘定洞房花燭,絕色佳人,那一個畢竟明媒正娶。

    紅拂之月夜私奔,文君之琴心挑逗。

    西施雖美不過吳王之愛姬,綠珠雖豔,無非為石崇之寵婢。

    〔缺三十一字〕我看尊相具這副人才,享這種富貴,那個不慕,誰人不羨。

    憑你移花接木,弄月吟風,好不滿園春色,到處風流哩。

    ”說得程公子心花頓開,手舞足蹈道:“啐!有這樣花街柳巷不走,倒去緣木求魚,守株待兔,把一個快活男子受這樣肮髒氣惱,豈不可笑可恥。

    ”正說得高興,忽見一個家人從都中來的。

    程公子問道:“老爺一向起居好麼?差你來做什麼?”家人道:“有要緊家書,特差小人送與相公。

    再三吩咐,不可洩漏與别人知道。

    ”程公子接來一看,但見層層密封,不知有甚機密說話,連忙藏在袖中。

    石秀甫道;“尊相既有貴幹,小弟且暫别,少頃再會罷。

    ”程公子,道:“聞兄指教,頓開執滞,逢君一夕話勝讀十年書。

    其石秀老之謂乎,千萬就來,弟當煮茗以候。

    ”石秀甫喜得滿面笑容,一拱而别。

    正是:嫖有嫖伴,賭有賭友,不管品行,那知好醜。

     程公子送出石秀甫,悄悄到書房内,拆開父書一看。

    原來秋試主考與程松是同門同年,暗通關節,故此特寫字回來,叫程公子打點進場,穩穩一個舉人到手。

    程公子看了,喜得亂跳亂舞。

    快活道:“我若中了舉人,那時豈不憑我買妾蓄婢,尋花折柳。

    即今之原聘不中意,我亦可另求淑女,移換轉來就是了。

    ”瞬息間,洋洋得意,驕傲起來了,走進房中對待月道:“你雖是一個使女,卻喜你腳氣好,一進門來我今科就要中舉人。

    這個奶奶穩穩是你做的了。

    你們小姐倒沒有這樣福氣。

    ”喜得待月笑得合了眼縫。

    遂與母親算計,試期已近,這裡到南場路又不多,不如待孩兒考過,吃了鹿鳴宴,然後威威勢勢回家祭祖受賀罷,範雲臣的妻子聽得,巴不得内侄寓在他家中,也門庭熱鬧,有些威風。

    就在傍撺答道:“程公子且住在我家,且報了舉人,榮歸故裡。

    ”不一日已是八月初旬,路上應舉的絡繹不絕。

    程夫人忙收拾回家,打發程公子起身,到了南京,尋個寓所歇下。

    私想着愁眉蹙睑道:“雖有關節,卷子上叫我寫什麼在上面呢。

    ”又想一想道:“啐!我隻消把幾篇舊文章記熟,胡亂寫滿卷子,照樣安好關節就是了。

    試官既受父親之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