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回

關燈
那邊看上了小姐的美貌,這裡奉他的貴顯,貪他的銀子,再有什麼好言語到耳朵裡來。

    為今之計,夫人作速生個計較,回絕了這頭親事才為上策。

    ”說罷回轉外房,料理雜務去了。

    小姐低頭籲氣,沉吟思想:夫人對着小姐,剛要開口說些什麼,隻見馮畏天進來沖斷了。

    小姐即回内房。

    夫人略将辭親的意思,露一句兒,尚未說完,早被畏天搶白了幾句。

    一路絮絮叨叨,踱出去了。

    夫人日夜悲啼,寝食俱廢。

    小姐恐母親過于悲苦,十分擔憂,隻得放開懷抱,倒把好言安慰。

    不一日,已是納彩吉期。

    馮畏天清早過來料理回聘待媒,懸紅結彩,好不熱鬧。

    夫人隻是坐在房中對着小姐啼哭。

    畏天差丫環婦女,請夫人看禮。

    再三再四,夫人那裡肯出去。

    畏天自來陪笑相勸,隻得勉強去看。

    畏天指着禮物,啧啧贊賞道:“嫂嫂,那人家行禮委實闊綽,這副主婚禮,是與我的,我自收了。

    這些聘金緞頭钗環花朵之類,俱該嫂嫂收去。

    ”夫人道:“既是叔叔做主,俱是叔叔收去罷。

    ”畏天笑道:“嫂嫂也落得不費心。

    也罷,都在我身上,少一缺二我做叔叔的陪贈些也罷了,總是侄女面上。

    ”一頭說,一頭收拾。

    叫家人一股兒搬去,隻剩下彩緞花朵,叫待月收進。

    小姐眼兒也不睬。

    畏天一朝大獲,甚是得意,就替憨哥定親行聘,攀了城内一個财主叫李兆卿。

    這是後話。

     且表程公子行了聘,安心樂意,擇日娶親。

    那石秀甫賺了一樁銀子,正項謝媒與份外酬勞,約有百金。

    一日持了迎娶吉期過來,夫人痛割五内,憂傷過度,病卧牀褥。

    小姐隻是好言勸解而已,時常默默躊躇。

    想了一回,對母親附耳低言說一回,又與奶娘附耳說一回。

    三人說說笑笑,連待月也不知就理。

    暗想道,“我隻道小姐真正怨恨這頭親事,原來假撇清目。

    今要出嫁了,夫人幹落落替他氣出病來,小姐倒歡天喜地。

    人家說得不差,養女兒是沒用的。

    ”又自己想道,小姐出嫁少不得我是個随嫁。

    前日那黃嘴鳥兒,銜牌算命的,說我命中該配個富貴公子。

    難道随小姐去。

    把我做個偏房不成?一頭想,一頭笑道,“啐1想這樣夢裡兒的事。

    ”隻聽得小姐一聲叫喚,斷了想頭,答應去了。

    光陰迅速,不覺已是出閣日子。

    畏天買了幾件現成嫁妝,草草備辦去了。

    這日帶着憨哥來送姐姐上轎。

    畏天見夫人小姐并無半句閑話,倒覺和順了些,心上歡喜不題。

     且說程公子那日墳上見了小姐,神魂飄蕩,夢寐妄想,巴到今日。

    他的快心樂意,那裡形容得盡。

    隻是大開筵席,廣集親朋。

    真個是:重門挂彩滿堂紅,隻聞鼓樂天仙降。

     那些親朋交頭接耳說道:“受了一場大辱,費了一樁銀子,親眼看得中意,不知怎樣一個絕色的哩。

    ”石秀甫與範雲臣跑得汗流浃背,好不趨奉獻功。

    隻聽得爆竹連聲,鼓樂喧天,一片聲花轎臨門了。

    先是掌禮的詩句連篇,請出新人。

    男婦挨擠争看月裡嫦娥,天仙降凡。

    那新人頭上兜着錦繡大紅袱子,那裡看得着。

    那些人隻要望一望形影兒,也是難得的了。

    有的說:“走得不袅娜,隻怕金頭銀,橫長豎的哩。

    ”有的說:“這幾步,那裡便見得。

    ”有的說:“也有小腳的,走來極是平穩。

    ”衆叢中唧唧哝哝,說說笑笑。

    那邊拜堂完事,迎入洞房合卺。

    禮畢,新郎未免要陪客飲酒。

    想道:“見時滿身素缟,尚且嬌媚出群,今夜靓妝豔服,不知怎生如花似玉的美貌哩。

    ”摹想情深,不消說得。

    這些賓朋胡亂賀他幾杯酒,那老成的便起身散了。

    程公子到房中見新人低頭坐着。

    程公子滿面笑容道:“夫人請睡罷。

    ”隻是低頭不語。

    附近身側,把手摟肩道:“美人不要害羞。

    ”一頭說,一頭俯首下去一看,立起身來。

    又把前日所見的容貌,摸拟一回。

    又低頭一看,不覺心上疑惑。

    轉身來把燈火一照,挈起裙兒,把金蓮一看,吃了一吓。

    大驚小怪喊将起來道;“不好了1不好了!”往外亂跑,一身欲火化作冰口而已。

     費盡千方百計。

     巴得洞房花燭,誰知兩個新人,一樣号啕大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