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九 情中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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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派人來問候娟娟和木生,娟娟從門縫中将所賦之詩遞出,附在母親信後,請前來問候的人一并帶給木生。

    詩中寫道:聞郎夜上木蘭舟,不數歸期隻數愁。

     半幅禦羅題錦字,隔牆裹贈玉搔頭。

     當天夜晚,木生正好從潞州回家,娟娟出來迎接他。

    木生說:“剛在路上收到你寫的詩,沒來得及回複。

    ”說着,即口吟一首詩贈給娟娟:“碧窗無主月纖纖,桂影扶疏玉漏嚴。

     秋浦芙蓉偏獻笑,半窗斜映水晶簾。

    ” 這年冬季十月,木生因母親病故而離職回老家。

    此時河水封凍,又趕上娟娟生病,倆人不能同行。

    木生既為母親亡故而悲傷急歸,又擔心娟娟患病無人照顧而不忍離去,思來想去,沒有辦法,隻好把娟娟的母親請來與娟娟同住,并約好待冰解凍時來接娟娟。

    臨别時,兩人悲咽不已。

     第二年春天,娟娟病情加重,遂派鄰居老翁的兒子錢郎寄詩給木生。

    詩中說道:楚天風雨繞一陽一台,百種名花次第開。

     誰遣一番寒食信,合歡廊下長莓苔。

     等到木生派人來接娟娟時,她已謝世一月有餘。

     辛卯年的冬天,木生再次進京,路過娟娟母親家,見到娟娟的畫像,便在上面題詩說:人生補過羨張郎,已怅花殘月減光。

     枕上遊仙何迅速,洞中烏兔太匆忙。

     秦娘似比當時瘦,李衛慚多舊日狂。

     梅影橫斜啼鳥散,繞天黃葉倚繩床。

     世人競相傳誦此詩。

     張倩娘 陳元祐《離魂記》:唐武則天天授三年,清河人張镒因到衡州作官,而将家遷居衡州。

    張镒生性好靜,不喜廣交朋友。

     沒有兒子,隻有兩個女兒。

    大女兒早死,小女兒倩娘,長得端莊秀麗,美貌絕倫。

    張镒有個外甥,家住太原,名叫王宙。

    此人幼時就極聰慧,相貌俊美,深受張镒器重。

    張镒常常說:“到時候把倩娘許配給他。

    ”此後,倆人各自長大成人,并有私約,時刻相互思念。

    但家裡的人都不知道。

     後來,張镒的幕僚有人上門求親,張镒便同意了。

    倩娘聽說之後心情抑郁,王宙也深為憤怒。

    以為能夠調和挽回,遂奔赴京城來阻止那門親事,結果不成。

    張镒給了他一些禮品便讓他回去了。

    王宙心懷隐痛,與倩娘訣别登船。

    日落時分,船行至山郭數裡停泊下來。

    時值夜半,王宙尚無睡意。

    忽然,他聽到岸上有人行走,走路的聲音很快。

    須臾之間來到船邊。

    一看,竟是倩娘光腳步行而來。

    王宙驚喜若狂,拉着倩娘的手,問她從哪裡來。

    倩娘哭着說:“您對我的深情厚意,我時刻難忘。

     現在父親要改變我的志向,而我又知道您對我的感情未變,遂想殺身來報效您,因此逃命來投奔。

    ”王宙沒料到會有這樣的結果,真是大喜過望。

    遂将倩娘藏到船上,連夜逃走。

    日月兼程,幾個月後來到四川。

    他們在四川生活了五年,生了兩個孩子,但與張镒卻沒有什麼來往。

    倩娘時常思念父母,哭着對王宙說:“先前我沒有負約,背棄了孝道的大義來投奔您,已有五年之久未能得到父母的疼愛,父母若是有個三長兩短,我還有何面目單獨活在天地間?”王宙很是同情,對倩娘說:“咱們立刻起程,不要傷心。

    ”于是大家一起前往衡州。

     到了衡州,王宙先獨自一人來到張镒家,向倩娘父母表示歉意。

    張镒聽後,驚訝地問道:“倩娘卧病于閨房中已經幾年了,你為什麼胡言亂語?”王宙說:“倩娘現在就在船中。

    ” 張镒更為吃驚,遂派人前去查驗。

    果然見倩娘在船艙裡。

    倩娘和顔悅色地詢問來者:“父母大人身體怎樣?”家人十分驚異,趕快回去報告鄉镒。

    閨房中的病女聽說後,高興地起了床,梳妝打扮一新,但笑而不語。

    等船上的倩娘來到家門時,病女出來迎接。

    兩人相逢時突然合為一體,衣裳也重合在一塊。

     張家認為事不尋常,遂隐諱頗深,隻有少數幾個親戚略知一二。

    四十年後,夫妻兩人都相繼去世,兩個男孩都舉孝廉及第,官至丞尉。

     雕牙秘戲像 《如是我聞》:老仆人鄒明說他先前曾在丹一陽一縣署作工,半夜起來上廁所,路過一間空房子,屋子裡傳出男女胡鬧、放蕩的笑聲。

    鄒明以為是内衙在裡面幽會,怕受牽連,悄聲返回。

     幾個月之後,他又聽到了那種笑聲,從窗縫往裡窺視,内衙裡并沒有此等人。

    此時天氣寒冷,屋内之“人”身無寸絲,鄒明懷疑是狐魅作怪,便在窗外輕輕地咳嗽了一聲,屋内之“人”果然一下子就不見了蹤影。

     鄒明偶然與同伴談及此事,一位夥夫說:“從前,這房子是一位幕友(原指将帥幕府中的參謀、書記等,後用為地方軍政長官聘請辦理文書、刑獄、錢谷等佐理人員的通稱。

    ——譯者注。

    )所居,幕友有一盒雕牙秘戲像,它的腹部有個機輪,能自動運轉。

    幕友總是把它放在枕頭底下,有時拿出來玩一玩。

     一天,這個雕牙秘戲像突然丢失了,幕友以為同事把它藏了起來,但以後一直沒有消息。

    難道是這個東西作祟。

    ”大家遍搜室中,也沒有找到什麼,因為也不給人們帶來什麼災害,也就不再追求。

    大概那雕牙秘戲像常在枕席之間,得人一精一氣,久而久之而幻化的。

     談生 張華《列異傳》:談生,年已四十,尚未娶妻,常感奮讀書。

    每當半夜時分,便有一個十五六歲的女子來和談生做夫婦。

     此女子容貌服飾天下無雙,自稱與人不同,不要用火照她,三年之後才可以照。

    女子和談生成為夫妻後,生了個兒子,已經兩歲,談生忍耐不住,一天夜裡,等她睡下,便偷偷地用火照她。

    一看,腰以上部位像人一樣長着肌肉,而腰以下的部位則是枯骨。

    婦人發覺後,對談生說:“你背叛了我,我本來就要複活,你為什麼不能忍一年,而竟然用火照我?”談生連忙道歉,痛哭不止。

    婦人說:“我雖然與你斷了情誼,但是我還挂念着孩子。

    你若貧困不能生活,可随我來,我送給你一樣東西。

     “談生随婦人來到一座漂亮的殿堂,室内器物不同于一般。

    婦人給了談生一件飾有珠寶的袍子,并說:“你可以維持生活了。

     “遂扯下談生的衣邊留下,然後讓談生回去了。

     後來,談生因生活無着落,便把袍子拿到街上去賣。

    睢一陽一王家花了一千萬錢将那件袍子買了去。

    王家認出了那件袍子,說:“這是我女兒的袍子,一定是他掘墓得到的。

    ”便将談生抓來拷問。

    談生講出了實情,而王家仍不相信,就派人去看女兒的墳冢,墳家完好如故。

    挖開墳冢一看,棺材蓋下果然有一塊衣服邊。

    遂喚來談生的兒子,長得正像王的女兒,王這才相信。

    忙以禮相待談生,認他為王的女婿,上表奏請談生的兒子為侍中。

     沈亞定 任蕃《夢遊錄):唐文宗太和初年,沈亞之要前往邠州。

     出長安城後,客居于橐泉旅館。

    春天時,沈亞之曾白日做夢,夢見自己來到秦國内史廖公家,廖公向秦穆公推薦亞之。

    秦穆公把他召到殿前,趨身向前問他:“我想使國家強盛,願意知道強國的方法,先生能指教我嗎?”亞之遂将齊桓公善用能人之事告訴了秦穆公。

    秦穆公很高興,便讓他作侍從官,侍奉在左右。

    後來又派他輔佐西乞術讨伐河西。

    亞之率領将士們拼死戰鬥,一連攻下了五座城池,然後凱旋向朝廷報告戰績。

    秦穆公很高興,起身慰勞說:“大夫實在是太辛苦了,回去好好休息吧!” 又過了很久,秦穆公的幼女弄玉的丈夫蕭史死去,秦穆公對亞之說:“要不是你的話,晉國的五座城池都不會歸我所有,我很感激你。

    我有個愛女,想許配給你,不知是否可以?”亞之從小自立,很不願意在他人的恩寵下生活,遂再三推辭,但沒能推辭掉。

    秦穆公提升他為左庶長,并讓他與公主結婚,還賞賜給他二百斤黃金。

    但民間仍稱公主為蕭家公主。

     一天,有位身穿黃衣的宦官騎着快馬來到亞之府上,請亞之進宮,皇宮守備甚嚴。

    亞之人宮後,秦穆公叫出公主,隻見她黑發稠美,身着半袖衣,衣妝也沒多少飾物。

    但其秀美的容貌,不可形容。

    服侍她的侍女有數百人,分左右站立。

    公主在便館召見亞之,并讓他住在宮中,還将其所在宮殿題名為“翠微宮”。

    宮中的人則呼為洗郎院。

    亞之雖然位在大夫之下,但由于公主的緣故,得以自由出入皇宮。

    公主喜歡鳳箫,每當吹箫都要登上翠微宮的高樓,箫聲悲涼,傳之甚遠,聞者莫不哀痛欲絕。

    七月七日是公主的生日,亞之經常拿不出什麼禮物來給她祝壽。

    先前,内史廖公曾将秦國的歌女贈送給西戎國,西戎王回贈他一個水犀小盒。

    亞之從廖公那裡得到了水犀小盒,并把它轉獻給公主。

    公主很高興,格外珍重,将它系在裙帶上。

     秦穆公給亞之的禮遇遠遠勝于其他同列官僚,對其恩賜也頗多。

     第二年春天,公主突然無病而死。

    秦穆公悲傷不已,将她安葬在鹹一陽一原野。

    穆公令亞之作挽歌,亞之應命而作:泣葬一枝紅,生同死不同。

     金钿墜芳草,香繡滿春風。

     舊日聞箫處,高樓當月中。

     梨花寒食夜,深閉翠微宮。

     挽歌作成以後,亞之将它呈送給穆公,穆公讀後十分欣賞。

     這時,宮中有人悲痛得哭出聲來,穆公随之泣下如雨。

    又讓亞之作墓志銘,其銘道:白楊風哭兮,石凳髯莎。

     雜英滿地兮,春色煙和。

     朱愁粉瘦兮,不生绮羅。

     深深埋玉兮,其恨如何! 亞之也到鹹一陽一為公主送葬,宮中有十四個宮女為公主殉葬。

    葬禮後,亞之因悲傷過度而患病,他仍住在翠微宮,隻是不住内殿,住外殿别室。

     一個月之後,亞之病愈。

    穆公對亞之說:“我本想将小女托付給你,與你終身相伴,不料她先行故去,不能在你的周圍侍奉你。

    敝秦乃是區區小國,不值得你在此辱沒前程,而且我一見到你,就不能不悲傷,不知大夫你是否願到其他大國去? “亞之回答說:“臣本無功,隻因陛下厚愛,官為左庶長。

    現在不能同公主一起死去,已是罪過,假如陛下能夠寬恕我,讓我回到父母之國,我将永遠不會忘記陛下的大恩大德。

    ”穆公同意了他的請求。

     離别的那日,穆公設宴為他餞行。

    席間彈奏着秦國的音樂,跳着秦國的舞蹈,跳舞者捶肩拍腿發出嗚鳴之聲,聲音幽怨凄涼。

    穆公執酒上前對亞之說:“我聽這聲音不善,希望你能作飛揚輕舉之歌告别,來沖淡這種不善的氣氛。

    ”說着,讓人急速拿來筆硯。

    亞之遵命,立刻作歌詞道:擊髆舞,恨滿煙光無處所。

     淚如雨,欲拟著辭不成語。

     金風銜紅舊繡衣,幾度宮中同看舞。

     人間春日正歡樂,日暮東風何處去。

     歌詞寫成後,交給跳舞者,跳舞者和着樂曲跳起來,在座的人都淚流滿面。

    宴會結束後,亞之又向穆公拜謝,然後才離去。

    穆公讓他到翠微宮與昔日侍奉公主的侍女告别。

    亞之重入殿内,隻見翠珠遺碎于青階之下,窗紗檀點依舊。

    宮人們與亞之相對泣涕,亞之感傷嗚咽多時,遂題宮門詩道:君主多感放東歸,從此秦公不複期。

     春景自傷秦喪主,落花如雨淚胭脂。

     離别時,秦穆公派車把他送出函谷關。

    出關後,前來送行的官吏說:“穆公讓我把你送到這裡,現在我要回去了。

    ”亞之便與他話别,話還沒說完,忽然驚醒,原來自己仍然睡在客店裡。

    第二天,亞之将夜晚之夢詳細地告訴了朋友崔九萬。

    九萬是博陵人,深谙古事,對他說:“《皇覽》上說:‘秦穆公安葬公主于橐泉祈年宮下’,難道是她的神靈又顯聖了?”亞之又找來秦時地志,上面的記載正如九萬所言。

    唉呀!穆公之女弄玉已升天仙去,怎麼又死了呢? 京師鬻女術 《閱微草堂筆記》:朱青雷說,李華麓在京都時,曾花五百金娶了一個小妾。

    後來,他有事去天津,回京之日,途中遇到一個朋友,遂下車施禮,卻遠遠望見小妾與兩個媒婆坐在一輛車上跑了過去。

    李華麓很驚訝,而他的小妾卻像沒看見他。

     李華麓恐怕認錯了人,沒敢打招呼。

    但又覺得不對,車上女子穿得繡花衫,分明是自己為小妾添置的,思來想去,更加懷疑,便與朋友草草話别,急奔家中。

     李華麓回到家中一看,小妾還在家裡。

    李華麓見了她的面就問:“你剛才去哪兒啦,那媒婆又把你嫁到何處?”小妾倉皇不知怎樣回答。

    李華麓大怒,派家僮去叫小妾父母來領女兒。

     其父母狼狽而至,其妹聽說姐姐婚姻有變故,也與父母同來李家。

    原來車中女子是小妾的妹妹,她穿的繡花衫是向她姐姐借的,到李家時,繡花衫還未脫掉。

    她小姐姐一歲,容貌極相似。

     小妾的父母、妹妹沒來時,李華麓正暴跳如雷,一見小妾的妹妹,則幡然醒悟,不作一聲。

    父母一再追問為何相召,李華麓便講述了認錯了人的原因,并表示很慚愧。

    父母也詳細叙說了剛才賣次女的經過:借了姐姐的繡花衫,随媒婆同去議婚。

     李華麓問:“身價給多少?”父母答道:“三百金,因而沒同意。

    ”李華麓遂從箱子裡取出五百金,放在案幾上,說:“和她姐姐同樣價錢可以嗎?”片刻即商量妥當,妹妹便留了下來,當天晚上即同床共枕。

    真可謂風水相逢,無心湊合。

    這也可算作一段佳話。

     軟障圖 《聞奇錄》:唐朝進士趙顔,在一位畫家那裡得到一幅軟障圖,圖上畫着一位婦人非常漂亮。

    趙顔對畫家說:“世上沒有這樣漂亮的人,如果能讓她活了,我願娶她為妻。

    ”畫家說:“我這是神畫,這美人也有名,叫真真。

    如果你晝夜不停呼她一百天,她一定會答應。

    她一答應,你就用百家彩灰酒灌她,這樣她便活了。

    ”趙顔按照畫家的說法晝夜不停地呼了一百天,畫上的美人果然答應了。

    趙顔急忙用百家彩灰酒灌她,她竟活了。

    走路、言笑、飲食都與常人一樣。

    她對趙顔說:“謝謝您呼喚我,我願作您的妻子。

    ”一年之後,生了個男孩。

    孩子兩歲時,有朋友對趙顔說:“這是一個妖女,必定會給你帶來禍患。

    我有一把神劍,可殺了她。

    ”當天晚上,朋友便給趙顔送來了那把神劍,劍剛拿到趙顔的屋子裡,真真就哭着說:“我是南嶽地仙,不知何時讓人畫了我的容貌,而您又呼喚我的名字,為了滿足您的心願,我便從軟障圖中走了下來。

    現在你懷疑我,我不能再住下去了。

    ”說完,吐出百家彩灰酒,帶着兒子上了軟障。

    再看那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