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回 講哲學妓院逞豪談 讀薦書寓齋會奇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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漸散去。

    隻是殷必佑叫的那個局,始終不曾來。

    單幼仁一疊連聲叫去催,殷必佑忙攔道:“不必,不必。

    ”單幼仁方才罷了。

     看看時候已是亥正。

    單幼仁在腰裡摸出了四塊下腳,同着殷必佑走出了弄堂,叫了兩部東洋車,自回學堂不表。

     且說這陳鐵血原是浙江省金華縣人氏,祖上也是世代書香。

     他老人家是個飽學秀才,七上鄉闱,文章憎命,遂改學了幕道。

      出手之後,就在錢塘縣衙門裡處館。

    及至生了陳鐵血,自幼叫他用功念書,十三歲上撷了泮芹,一時有神童之目。

    及至鄉試,竟步了他老人家的後塵,兩次名落孫山,心上十分着惱。

    剛巧那年七月,朝廷下诏維新,饬各省督撫設立學堂,培養人才,将來好為國家所用。

    他有個母舅,是個舉人,文學兼優,聞名遠近,學堂總辦以重禮聘為教習。

    陳鐵血得了這個信息,一想自己功不成名不就,倒不如走了這條捷徑,也可以圖個出身。

     當下寫封信給他母舅,訴明來意。

    他母舅平日也把他十分器重,見了信自然答應。

    把他帶進學堂之後,先給他在帳房裡面位置一席。

    這陳鐵血天資又好,記性又高,不過跟着洋文教習念念什麼珀拉瑪、福斯乎禮特、色根乎禮特。

    久之又久,頗能貫通。

     他母舅又檢些新書,叫他閱看,因此學問一日深一日,見識一日高一日,竟成了一個中西一貫的人才才。

    那年上海創辦民立學堂,遍地皆是,就有人慕名來請。

    陳鐵血一想:“混在杭州城裡,一萬年也不會有什麼機緣。

    上海是通商口岸,地大物博。

     況且又有租界,有什麼事,可以受外人保護的。

    ”主意拿定,便向他母舅說知一切,他母舅也無所不可。

     陳鐵血收拾收拾,到了上海。

    那個學堂叫做蒙養書院,學生都是小孩子,程度尚淺,用不着高等學問,随随便便教些粗淺功夫。

    過了半年,誰知這開學堂的因為經費支绌,就此停辦。

     陳鐵血失了館地,弄得進退兩難。

    幸虧有個朋友,叫做張東海,在大馬路開了一所翻譯新書局,請他暫時住下,幫他翻譯翻譯,每月送他五十金的束修。

    陳鐵血這才安心樂意,住在上海。

     卻說上海那些維新黨,看看外國一日強似一日,中國一日弱似一日,不由他不腦氣掣動,血脈偾張,拼着下些預備功夫,要在天演物競的界上,立個基矗又為着中國政府事事壓制,動不動便說他們是亂黨,是莠民。

    請教列位,這些在新空氣裡涵養過來的人,如何肯受這般惡氣?有的著書立說指斥政府,唾罵官場;又靠着上海租界外人保護之權,無論什麼人奈何他們不得,因此他們的膽量漸漸的大了,氣焰漸漸的高了。

    又在一個花園裡,設了一個演說壇,每逢禮拜,總要到那演說壇裡去演說。

    陳鐵血局裡的同事,大半是自命為未來主人翁的,俗語說的好:“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就以陳鐵血這樣的矜平躁釋,也要被他們鼓動起來,其餘初出茅廬的少年子弟,是更不用說了。

    陳鐵血與單幼仁本不認識,因得張東海介紹,說單幼仁雖然是纨绔子弟,卻有愛國的精神,彼此相與起來,卻還投合。

    不過單幼仁有少年盛氣的樣子,陳鐵血有老成持重的派頭,這個裡頭不免分些界限。

     這日陳鐵血赴單幼仁之宴而回,到得局中上了樓,開了房門,點上一盞洋燈,檢得一張剛才送來的《文彙西報》正待細看,忽然茶房送上一封信,說是傍晚時候有個人自己送來的。

     陳鐵血拈在手中,隻見信面上寫着“陳鐵血君啟”,下署着“鹿原”二字。

    便沉吟道:“這好像是日本人的名字。

    ”拆開之後,忽然掉下一張白紙的名片來,名片上印着黃明,角上一行是個什麼大學堂政治科卒業生。

    再看那信時,原來日本東京勖志社總理鹿原中島寫來的。

    中言“現有敝社運動員黃子文名明,因回國運動政府,久慕先生人品,乞書以為介紹。

    ”那些話頭。

     陳鐵血把信和名片擱在一邊,重複将《文彙西報》看完,鐘上已經敲十二下了,收拾安睡。

     次日還沒起身下樓,聽得下面有人喊:“鐵公,鐵公!” 欲知此人是誰,且聽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