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回 卷妖氛太平軍略地 中副選那拉氏入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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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憐那兩江總督叫做陸建瀛,是個翰林底子,八股的毒氣中得很深,哪有一些韬略?當時有位幕府先生叫做單宗言,對建瀛說:“我們南京的門戶,全靠着長江天險,東路是焦山炮台,西路是天門山的炮台,敵兵從西路來,飛逃不過那天門山。

    天門山又叫東西梁山,夾江對峙,制軍如把省城重兵調紮在東西山頭,任他千軍萬馬,也不能直下。

    ” 建瀛慌着說:“我這裡重兵移調,又拿什麼守城?”宗言争論萬分,無奈姓陸的隻是不聽,急得哭到後面。

    有兩位姨太太,一叫花含煙,一叫柳映玉,生得千嬌百媚,牽着陸公的衣袖,哭過不了。

    陸公是兒女情長英雄氣短,日夜的抱擁着兩位姣姬,哪知軍報迅疾,太平軍早過了采石,直撲南京,陸建瀛手足無措,立調全營軍隊,排站城垛。

    諸位,這南京是前明個都城,周圍五六十裡,一個兵丁站一個城垛,已是支配不來,而況省城個險要,不在城牆。

    太平軍到來,早搶占雨花台,紫金山,以高趨下,一片紅簇簇的潮湧卷來,哪裡抵敵得住?省城破了,陸建瀛尋一個死,那兩位姨太太,據說為太平軍所擄,先行編入女館。

    這春淮妓女個紅莺,豔幟高張,當時逃避不及,亦擄在女館安插。

      諸話不講,我這一大篇的事實,叙那太平軍由廣西至湖南既退複來,又取了湖北,占了江西,破了安徽,盤踞這南京省,莽莽中原,割裂過半,洶洶寇焰,幾遍神州。

    這裡天國若何布置,若何規劃,許多光怪陸離的事業,離奇變幻的風雲,這一部繁雜戰史,千頭萬緒,非一時可以叙盡。

    但這半空的霹靂,平地的狂瀾,一個清朝政府,如何招架得住?原來鹹豐帝起初以為小醜跳梁,總料定他不能幹得大事,所以在元年還特開恩榜,粉飾太平,在二年還照例選妃,多納嬌寵。

    那恩榜的效用,不過得些舉人、進士、狀元、榜眼、探花,比如玩弄盆景,又添幾多奇花雜卉,不足為異。

    至于選妃的玩意兒,卻有一種極大的關系。

    因鹹豐帝元配皇後,是冊立的穆揚阿個長女,不幸早早崩逝,這後位不能虛懸,故乘着選妃當兒,要在這班旗女中揀那德容言工俱備的,冊立她位正中宮。

    當時簡在帝心的卻有兩人,一系鈕钴祿氏,一系那拉氏。

    這那拉氏即我前書中叙述明白,承恩公惠征個愛女叫做蘭兒。

    論蘭兒個姿色,仿佛漢宮飛燕,依稀唐殿玉環,較花添媚,比玉增溫,百看百中。

    鹹豐帝既是品鑒專家,還有不稱心滿意的道理嗎?但是端莊中雜有流利,剛健中含有婀娜,這流利婀娜,是輕佻兩字代名詞。

      鹹豐帝因有這種推敲,所以反把那拉氏做個備卷,那考取中式的,倒瞧準鈕钴祿氏,不消說得,當時冊立鈕钴祿氏,是為孝貞皇後。

    一本備卷亦不時翻閱,其餘選入的旗女,又是備卷中的備卷。

    總之國家多事,内面的歡娛,不敵外來的憂患,什麼湖南失守,湖北失守,江西、安徽失守,最後南京失守,一兩年中鬧得揭地掀天,不成日月。

    軍機大臣文瑞、倭仁,日日是抓耳撓腮,曾國藩又在江西主考任上丁了母憂,鹹豐帝焦急萬分,因大學士賽尚阿統兵失機,嚴旨革職,把升任尚書白俊做武英殿大學士。

    這白俊遇事敢言,當勸鹹豐帝起用曾國藩,叫他以侍郎在籍練兵。

    後來規複中原,削平大憝,全得力于湘軍、淮軍。

    有湘軍才有淮軍,諸位看到後面,便曉得這曾國藩,是個再造河山、光複土宇的能手,然而這個當兒,那黃鐘大呂,還沒發出聲音,幹将莫邪,尚在含蓄光彩。

    太平天國的勢力範圍,一日的膨脹一日,一日的增加一日,鹹豐帝急得沒法,暗想天下事要逆來順受,忍辱負重,比如江山完好,固然要即時行樂,歌詠升平,即使江山破裂,那陳後主玉樹绮春,盡招狎客,隋炀帝龍舟畫舫,不廢迷樓。

    俗語說得是,郭雀兒做皇帝,要快活,方算是個通達。

    想來想去,忽然想起兩個人來,你道是誰?就是那宮燈肅順、鐵帽子王端華。

    一晌因為日理萬機,正經辦事,把這兩位抛撇在九霄雲外,現在悶到極處,不妨招呼兩個渾蛋,前來醒脾。

    一念之動,就叫過小小太監安得海。

     這姓安的年紀才十五歲,生得清眉秀目,面如敷粉,生性機靈,善窺人意。

    鹹豐帝寵愛着他,派他在禦前服侍。

    究竟承受過龍津幾次?接近過禦沫幾回?在下尚不知道。

    閑話休絮,當下領了鹹豐帝個旨意,忙着出宮,趕到鄭親王府裡,一腳闖進書房。

     原來這條路徑,是安得海小時跑慣的。

    姓安的能會作怪,得到書房,不即進去,隔着玻璃亮窗,瞧見宮燈肅順,也在鐵帽子王這裡,一家擁抱着一個窯姐,坐到大腿上,拉着四弦子,一遞一句哼那皮簧,好不有味。

    正在高興,猛地安得海咳嗽一聲,嚷說:“皇上有旨,傳你倆趕快進宮。

    ”端華、肅順一吓,一個骨都都屁滾出來,一個嘩拉拉尿滴下去。

    未知後事,且聽下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