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八回 迷途忽聞奸殺案 深宵瞥見鬼魂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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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峰下不是有大瀑布?那裡叫做香爐峰。

    每年四時,遊人是不斷的。

    從前我爺爺自己種田得空,也還替這些遊山的爺們擡轎子。

    一年到頭,都尋到很多銀子咧。

    到了我爹的手裡,因為身體不好,他又有吃酒貪懶的脾氣,休說擡轎,連田裡也不大去了。

    虧得我爺爺掙下一些田地,年年給他賣了用。

    有時他高興起來,在三春時候,客人最多的當口,去那邊山下,擺個水果攤子,賺了錢,多喝點酒,倒也怪開心的。

    ” 洞賓見這女孩子說出一大篇家務來,心中甚是好笑。

    并知此地真是廬山,真的已經到了自己要去的廬山。

    心中深感二郎一踢之德,并且非常欽羨他的神機妙用,這和那天離開自己府門時,師父隻一喝,就把我喝上鶴背,飛升半天,正是一般的作用。

    想了一會兒,便又問道:“小姑娘的令叔,也是出家的麼?”小金子聽了,詫異道:“你怎麼曉得?”洞賓見他已經忘了對男孩兒們說的話,真覺非常好笑,因點頭說道:“我有蔔算的玄機,能知人心中之事。

    請問小姑娘,可聽令叔們說起,此地新到了什麼神仙沒有?”小金子大笑道:“你也是個道士,怎麼說出這等外行的話來?”洞賓詫異道:“怎麼。

    這是外行的話麼?”小金子道:“怎麼不是外行?這等話隻該别人說,卻不該你們當道士的說。

    ”洞賓聽了,越發奇怪得莫名其妙起來。

    小金子笑道:“我常聽見叔叔和一班道士們說少什麼神仙、妖怪啊,全是當道士的欺哄人家的話。

    人家相信了他們的話,他們的生意也就來了。

    可見這等話,是完全靠不住的。

    别人還可以說說是上了道士的當。

    你一個當道士的,又上了誰的當呢?那不是外行話麼?”洞賓聽他如此說法,這才從恍然之中,澈出一個大悟來。

    不覺呵呵大笑道:“原來如此。

    想令叔不是真正的道士,不過是替人家做一點法事,換點錢來用。

    所以自己做了道士,倒不信神仙、妖怪之事。

    可是麼?” 小金子正要再說,忽聽山下有女子聲音,喊上來道:“小金子,小金子,你這個賤蹄子,十眨眼的功夫,又浪到哪裡去了?”同時又有一個孩子聲音,說:“你那女兒現在大發了。

    他已經有了要好的男人,乃是個當道士的,和你們老二算是同行。

    将來要是配成夫妻,可算門當戶對咧。

    ”一語未了,又聽得清清脆脆的拍拍幾聲,女人罵孩子,孩子頓足嚎啕,大哭大叫之聲,自遠而近,漸漸要到山上來了。

    小金子似乎沒有什麼害怕似的,還在笑嘻嘻地拔了許多青草。

    洞賓卻站立不住,又拍小金子受他媽打罵,忙說:“我要去了。

    你沒聽見你媽媽罵上來了,還不快迎上去呢。

    ”小金子笑道:“怕什麼,又不是真的偷了道士,還怕他把你吃了下去不成?就算我真的有了漢子,也挨不到他來管我。

    人家怕他兇,我是不怕的。

    好便好,他要不好呢,哼哼!别惹我說出他的私事來,看我爹打不打死他。

    ” 洞賓不覺暗暗地吐舌,想這小小的女孩子說的話兒,如此淫潑,長大起來,還了得麼?但是又可惜了他這一副面貌和骨格。

    大概總是地方風俗太壞,或是家庭卑污,不知不覺把他這純潔高尚的小小靈台,漸漸引誘壞了。

    想了想,不如走自己的路是正經,犯不着撞在這裡,受那惡婦一頓罵。

    想定了主意,拔起腳就走。

    走不幾步,就聽得後面叫喊吵罵之聲越厲害了。

    洞賓原是第一熱心的人,是修道人中最喜歡管閑事、攬是非的人。

    聽得這等聲氣,心中便躊躇起來道:“這幾個孩子雖然不好,不要為了我的事情,把這女子打罵,倒變了是我害人了。

    左右閑着沒事,何妨回去瞧一瞧吧。

    ”于是折轉身子,仍回至原處,卻見一個潑天潑地的鄉婦,督領着小金子,一路打,一路罵的,趕下山去。

    還有頭先取笑小金子那個男孩,也跟在後面,哭哭鬧鬧的,說要回去告訴爹媽,和這女人不依。

    洞賓看在眼中,兀自又笑又恨。

     不道小金子開出口來,說出一句大可驚人的話道:“你敢打我,可别怪我要對不住你。

    我隻問你,我那奶奶是怎樣死的?我哥哥又是怎樣死的?等回去對爹說出來,看你可能活得成活不成?”隻這一語,便把那婦人吓怔了,狗颠屁股似的,反丢了手中的柴枝,安慰小金子道:“好孩子,你便這般倔強,也不像個做女兒的了。

    你若說出那話,你娘便給爹打死,你還做得什麼?”小金子倒也乖巧,得了風,便轉舵。

    仰起頭,向山頭望了一望,洞賓忙把身子向林後一躲。

    小金子見沒有人,方笑道:“媽媽,你隻要不打我,我一定幫助媽媽,和媽媽一條心。

    媽要我去請王家伯伯,我總替你去請的,也不給爹和叔叔們知道。

    媽說好麼?”母女倆說着笑着走下山,向着山峰轉個彎,便不見了。

    卻把樹後的洞賓,聽得呆了半天。

    他在無意中,聽得人家這樣一個秘密,心中恍悟是怎樣一回事情,内中還藏着那麼一件殺姑弒子的奸案,不覺切齒道:“世上怎有這等淫潑兇狠的女人?大不該回轉身來,瞧這一個熱鬧。

    偏偏把這件慘惡的事情,聽到自己的耳朵中去。

    要說人家的家中事,管不了這麼多,走自己的清秋路吧。

    ”他那一顆熱烈救世的心,如何放得下去?怔了一會兒,蓦見那個男孩子還怔怔地蹲在一棵松樹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