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回 說偈語老君示因果 遭火劫李玄失法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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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算是七天了。

    難道有這麼巧事,六天不回,就會在這片刻時間剛好回來,那不成有心開你玩笑麼?依我之見,師尊之事,你已替他做到九成九了,差這一些,不見得就會受責。

    而令堂之事卻剛剛在這一刻兒是母子相見的最後時期。

    權衡輕重,就可分出個緩急先後來了。

    ”楊仁躊躇道:“照你說,卻把師父的法體如何安排呢?”周小官笑道:“那還不易處嗎?師父是怎樣吩咐你的,你就怎樣替他辦了,不就妥了麼?”楊仁道:“萬一師父早不來遲不歸,偏偏湊巧就在這時回來,我做了他的門人,受過他天高地厚之恩,絲毫不曾報答,反把他的身體毀滅,使他魂魄無依,那時我粉身碎骨也挽回不及了,這又怎麼樣呢?”楊仁說完了話,伏在李玄身上大哭起來。

     手之所觸,覺李玄法身冷得如冰塊一般,渾身無一點熱氣,不覺吃了一吓,對周小官說知此事。

    小官又大聲道:“那你可以醒醒了罷。

    人死六天,身子要腐壞了,你還望他回轉來麼?若說你師父是真正神仙,神仙焉有死得那麼容易的,而且神仙最考究的是屍體升天,那軀殼是本來不要了的,你就将他燒去又有什麼大害。

    萬一尊師還丢不得這個頑殼,那也算不得什麼神仙了。

    好兄弟,事不宜遲,老伯母馬上要咽氣了,想他拼出垂盡精神捱死等你,你怎麼盡顧你的師父,卻不念生你的母親呢?”楊仁聽了,傷心大恸,更不暇深思細想,立刻起身,向師父軀體跪了下去,叩了無數的頭,哀哀痛哭了一番。

    常周小官幫着他把李玄身體搬了下來,扛出洞府,以草作褥,取火焚化。

    一霎時烈焰騰空,有一種芬芳之氣四處都聞得着,山林百鳥嗅着香味相率飛聚,咿呀啁啾,聲聲應和,宛如替李玄歌了一章《薤露》之詩。

    一回兒把李玄身體燒完了,楊仁又跪地哀哭,力盡聲嘶,兀自不肯起身。

    周小官忙忙把他拉起,扶入洞中,略略洗了個臉,也不暇收拾東西,匆匆忙忙跟着小官一同下山。

     此時楊仁雖未能騰雲駕霧,而自修道以來精骨強健,身體結實,走起路來宛如飛馳一般。

    楊仁自己并不覺快,周小官已趕得汗流氣促,幾次三番喚他相等。

    無奈腿快的人往往不耐等人,況且此時楊仁心急如火,哪裡能夠延捱片刻,等了他幾次方才商量出一個主意,着小官緩緩的走,自己卻要先行趕去。

     這時已近黃昏,他在市集買了一個火把,預定半夜以前定要趕到家中。

    小官隻得由他。

     楊仁離開小官,索性加足腿力,拼命前進。

    鄉村地方天黑便睡覺,竟沒有人瞧見這樣一位飛腿将軍。

    楊仁一氣兒趕了七八十裡,果然二鼓過後家門在望。

    楊仁心中不覺又急又慰,慰的是幸已到家,可見母親的面;急的是母親生死未蔔,生怕見了面不能說話,仍和不見一般,豈不可痛。

    心裡這般想,兩腳跑得越快。

    一回兒進了家門,他的母親剛正等候不及,痰已湧上,即待閉氣的當兒。

    楊仁上前捧住,頓腳捶胸的大喊大哭。

     一陣胡鬧,方把他娘魂靈又喊了回來。

    睜開雙目朝他瞧了一眼,一張枯柴也似的臉上不覺露出一絲笑意,似乎十分安慰和愉快的情形。

    苦的是仍不能說一句話,但見他努力把頭一擡,一口氣接不上來,頓時雙足一挺,歸天去了。

    楊仁這陣悲苦,真比山中焚化師尊還要厲害,而且自己年輕出家,對于一切俗套禮節絲毫不懂,隻好伏在屍身呼天搶地價哭個不休。

    直到半夜過後,天色快黎明了,那周小官方才趕到,這才幫他召集人夫,辦起喪事來。

    可惜這等禮制不但楊仁不懂,連作書的自命是個俗不可耐的俗家,也還不甚明白;再則今古時代不同,今日社會上所用的喪禮,未必即古時所采的規矩,與其假充内行惹人笑談,還不如藏拙一點為妙。

    不但恁地,就在書中情節上,讀者諸公已急于要曉得李玄失去法體以後如何還魂,哪裡還有心思念叨這等小小喪禮呢?趁早表過不提。

    欲知李玄如何還魂,卻待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