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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定。

    她的臉埋在他胸前,然後她聽見了他急促的心跳聲。

    他的手幾乎是小心翼翼地落在她的頭發上――原先她那頭長發在手術時被剪短了,短得像個上初中的小女生。

    他撫摸着它們,剛開始是笨笨地很遲疑,到後來他的手漸漸變得柔情似水,纏綿的氣息就這樣家常地氤氲了上來,恍惚間夏芳然覺得自己已經跟這個男人厮守了很多年。

     越來越精彩了。

    夏芳然對自己冷笑。

    那個半年來天天風雨無阻隻為了來喝一杯咖啡的嫩角色現在也粉墨登場,以為自己有的是資格扮演一個施主。

    真他媽的虎落平陽。

    最可恨的是,她自己居然給了他一個這樣的機會――這讓夏芳然膽寒和沮喪。

    那麼好吧,該你說台詞了。

    請原諒我不能在這麼一個溫情而又委屈的時刻用眼淚打濕你的襯衫。

    男主角通常在這個時候應該無限憐惜地捧起女主角的臉為她拭去這些淚――我們顯然不太适合這麼做。

     陸羽平沉默了很久,說:“你能不能――讓我留下來。

    ” 難怪這句話聽上去耳熟。

    小睦當初也是這麼說的。

     夏芳然說:“輪不到你來可憐我。

    ” 他說:“我隻是想照顧你。

    ” “我不需要。

    ”她微笑了。

    她想看看他怎麼回答。

    如果他用那種肉麻的語氣說“你逞強的樣子讓人心疼”之類的話夏芳然确信自己可以把他的頭就勢按到馬桶裡。

    可是他說:“我需要。

    可以了嗎?” “我現在貶值了,你消費得起了,對不對?我知道你心裡怎麼想。

    你覺得我不過是不想拖累你其實心裡對你感激涕零。

    但是那是不可能的。

    我才不是那種人。

    我現在比任何人都有資格當壞人。

    你别妄想着能感動我。

    ” 陸羽平慢慢地回答――似乎是很胸有成竹的:“你是我這輩子喜歡過的第一個女人。

    如果我因為你出了事情就這麼逃跑――我永遠都會看不起我自己。

    我今年二十歲,要是永遠看不起自己的話,那麼長的一輩子我該怎麼打發?就算是你給我一個機會,行嗎?” 你不得不承認他值得加分。

    陸羽平自己也看出了這一點。

    因為他明顯地感覺到懷裡的夏芳然突然間柔軟了下來。

    雖然他看不見她的臉,――她的臉依舊緊緊地貼在他的襯衫上,可是他知道她笑了。

    她說:“你比我小三歲。

    ” 他也笑了:“現在流行姐弟戀。

    ” 她說:“我的脾氣很糟糕。

    以前因為是美女所以覺得這沒什麼。

    可是現在――我改不過來了。

    ” 他說:“我也有缺點。

    我――”他想了想,像是下定決心那樣地點點頭,“我讨厭刷牙。

    ” “你真慘。

    ”她愉快地歎口氣,“第一次談戀愛就這麼特别,說不定這會影響你以後的心理健康呢。

    你知道的,我現在的樣子――很難看。

    ” “要是你願意。

    我可以當你是貞子。

    這樣就沒問題了。

    ” “說不定哪天,我會像貞子那樣殺了你,也沒問題嗎?” “沒問題。

    死在美女――我是說前任美女手裡是我從小的夢想。

    ” “還好意思說,當你自己是韋小寶啊?” 她的手臂終于慢慢地圈住了他的脊背。

    一種相依為命的錯覺就在她跟這個陌生的男孩子之間像晚霞一樣綻放。

    他們沒有辦法接吻,他的嘴唇停留在她的耳邊,他輕輕地說:“夏芳然,我的名字比‘韋小寶’要好聽得多。

    我叫陸羽平。

    陸地的陸,羽毛的羽,平安的平。

    記住了嗎?” 12 夏芳然于二月十七日的口供: 你們說的沒錯,陸羽平是我殺的。

    動機你們都知道了――反正動機不重要,我告訴你們我是怎麼做的。

    可是有一件事我必須要再說一遍,在我吃安眠藥被救過來之後,陸羽平是真的跟我說過那句話。

    他說要死咱們倆一起死我這輩子是不會放過你的。

    不管他做過什麼,我都還是相信他說的是真話。

    可是我不能原諒他。

    為什麼――其實殺人這件事,說難也難,說簡單也簡單――沒有那麼多為什麼。

     氰化鉀是我在網上買的。

    我在一個化工網站的bbs上看到一個帖子――網站的名字我已經忘了。

    發帖子的人是一個私營小工廠的廠主,他列了幾種他們廠生産的産品,問有沒有人要買。

    我就跟他聯系上了,說我爸爸的公司需要。

    除了氰化鉀之外,我還随便要了兩個别的東西――我怕他起疑心。

    我知道買氰化鉀特别麻煩,需要專門的證明什麼的,我就跟他講:我們公司現在急需這些,大家都是做小本生意的,能不能給個方便,省了那些手續――我說我可以多給他錢。

    我們約在鼓樓街的那家麥當勞見的面。

    什麼時候?讓我想想――那天是大年三十,對,大年三十那天人很少,尤其早上就更是。

    我們約在早上九點――他看到我戴着大墨鏡還有口罩的時候有點警覺。

    我很直率地跟他說我是被毀容的。

    我說我原先是化工廠的技術員,是工作的時候出了事故,所以我才辭職回家用我爸的錢辦了個做化學産品的小公司。

    我爸是法人,但是事情其實都是我來做。

    我說得頭頭是道的,他就信了。

    他還特同情我,說我可惜,還說我了不起――有意思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