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夜寒劍光透銀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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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眯起眼睛:“依律當處以極刑,朕要慢慢活剮了你。

    ” 睿親王哈哈大笑:“今日殺了你,我就是順承天命的帝王,而你才是篡位的逆賊!”劍鋒斜指,向皇帝胸口刺去,皇帝舉劍格開,睿親王變招極快,劍鋒上挑,皇帝終究有傷在身,招架稍慢,睿親王一劍已經重重刺在皇帝右肩上,所有的人都倒吸了一口氣,夾雜着女人短促的吸氣聲,睿親王回手一劍“唰”得削斷了垂簾,簾後的華服女子似猝不防及,一雙烏沉沉的眼睛看着他,竟不驚不駭,眸中似千尺澄潭,寒如窗外雪。

     睿親王本待要一劍取了她性命,被她眸中寒氣所奪,劍下緩了一緩,就這麼一緩,她已經飛身撲向皇帝身前,皇帝以為她是驚恐害怕,伸出沒有受傷的那隻手臂,想要擁抱她。

    而她雙臂微張,仿佛一隻蝶,長長的翟衣裙裾拖拂過光亮如鏡的金磚地,如同雲霞流卷過天際,翩然撲入他懷中。

     “嗤!” 低微幾不可聞的一聲輕響,皇帝像是沒有覺察到,仍用手臂環着她,過了片刻,他手裡的劍才“铛”一聲落在地上。

    她慢慢的從他懷裡溜下去,最後半跪半坐在了地上,血汩汩的湧出來,她仰面看着他,所有的侍衛都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吓呆了,連睿親王與其親衛都皆愣在了當地。

    皇帝踉跄往前一步,用力将自己胸口的短劍拔出來,血濺在她的衣裙上、臉上、發絲上……他看着短劍柄上镂錯金花紋,鮮血從指間溢出,他隻看到“契闊”二字,仿佛看到了什麼最可怖的東西,難以置信,卻不能不信。

     死生契闊,與子成說。

     怎麼會是她? 他用盡了最後一分力氣,才能發出聲音:“是你?” 她伸出雙臂環抱,慢慢的,小心的,将臉貼到他的袍子下擺,血順着他的袍子流下來,流到她臉頰上,滾燙的血,仿佛是淚,那樣燙,她是再也沒有淚了,聲音裡透着無法言喻的哀涼,卻溫柔得似乎一切從來不曾發生:“是我,我一直等,卻沒有等到你。

    ” 他伸出手來,仿佛想要觸碰她的臉,血污玷染了她的大半臉頰,可是她的面容仍舊清麗如斯,仿佛他記憶中的模樣。

     她緊緊抓着他的手,就像再也不能放開。

    她說:“我出生的那天,月色滿地如清霜,所以我的名字叫做如霜。

    ” 他嘴角上揚,仿佛是想笑,牽動傷口,更多的血噴湧而出,他抓着她的手,那般用力,就像再也不能放開,他輕輕的喚她的名字:“如霜……”他還握着那短劍,血彌漫過劍柄上的字迹:“死生契闊”……死生契闊,與子成說…… 她的眼淚終于滾滾的落下去,和着血與淚,她眼前一片模糊,再也說不出話來,到了今日,一切都成了枉然。

    他仿佛還想說什麼,但已經說不出話來,隻是抓着她的手,緊緊攥着她的手,有一顆很大的眼淚,緩緩湧出眼中,他以為自己是再不會哭了,那眼淚滾落,滴在了她的烏發上,他慢慢的松開手指,她徒勞的想要抓住什麼,卻隻來得及抓着他的衣角,而他緩慢而沉重的仰面,就那樣仰面倒下去,倒在了血泊裡。

     趙有智發出一聲絕望而短促的低吼,拾起地上皇帝的佩劍,便狠狠向如霜背心刺去,如霜伏在那裡,不閃亦不避,眼見他這一劍便要将如霜生生釘死在當地,隻聽“哧”一聲,卻是睿親王身邊一名近侍引弓相射,一箭穿透了他的後背。

    他重重的摔在了金磚地上,手腳抽搐,一時不得氣絕。

    如霜仍舊伏在那裡,一動不動,殿中一片死寂,隻聞外面呐喊聲、厮殺聲和着兵刃交加聲響成一片。

     睿親王望着血泊中的如霜,她還緊緊抓着皇帝的衣角,像隻小獸,蜷縮在那裡,又像是失了支持的偶人,毫無生氣的任由自己浸在暗紅的血中,皇帝臉上很幹淨,仿佛隻是睡着了,而她不曾發出任何聲音。

    在他們身後,便是重重垂幕拱圍的金銮寶座。

     九五至尊,輝煌禦極,朱紅的丹墀,而他一步一步踏上去,那金銮寶座仿佛極高極遠,而他一步一步,朝着它走去。

     終于站在這萬人之上,九龍璧金的寶座,仿佛神龛一樣,他慢慢的轉身,面向南方,殿外的萬點火光都幻化成朦胧的海,微漾着淺暖的光,殿内諸人皆跪了下去,終于有人呼出一聲:“萬歲!”便有紛揚的呼聲:“萬歲!”更多的人紛紛磕下頭去,幾個不肯跪拜的内官、侍從瞬間便被斬殺得幹淨。

     從此後,天下臣服,禦極海内,他心裡膨脹着無以倫比的滿足,還有難以言喻的痛快,俯瞰着遙遠的那端。

    再沒有,再沒有任何人可以忤逆,再沒有任何人可以奪去,這天下的一切,都皆成為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