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8夏至·柢步·豔陽天(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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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陸之昂一眼,“也沒畫什麼,就是一男一女吧。

    ”後面半句是說給立夏聽的。

     “一男一女……”立夏小聲重複着,也想不出到底是什麼樣子。

    不過看起來小司也不像心事重重的樣子,所以稍微放了點心。

     “本來素描速寫或者色彩都可以的,沒有硬性要求,”傅小司接着說,“不過我想反正我上色快嘛,就直接選了色彩。

    ” 立夏和陸之昂也隻輪得到吞口水的份兒,像這種“反正我上色快”的話也不是誰都輕易敢說的。

     “哎,你知道麼,”傅小司低着頭吃面,間隙裡突然說,“我今天和顔末在一個考場。

    ” “啊……上一屆畫蘆葦畫出名的那個女孩子?”陸之昂笑眯眯的,“漂亮嗎?” 傅小司擡起頭翻了個白眼。

     “呃……我的意思是,”陸之昂抓抓頭發,“有……才華麼?” 不過傅小司已經不準備再理他了。

     一年後的小司的第一本畫集裡,我第一次看到了他比賽時創作的那張《從未出現的風景》。

    畫面上是一個站在雪地裡穿黑色長風衣的男孩子,半長的微翹的頭發,擡起頭,全身上下在雪地的純白裡被映得毫發畢現,有一雙失去焦點的大霧彌漫的眼睛。

    而天空的大雪裡,有一個模糊的白色的女孩子的輪廓,從天空微微俯身,像是長出白色羽翼的天使,輪廓看不清楚,卻有一雙清晰而明亮如同星辰的眼睛。

    兩個人在大雪裡,安靜地親吻。

     那一刻世界靜默無聲。

    這是從未出現卻永恒存在的風景。

     ——1999年·立夏 第二天去頒獎典禮的現場,很多的參賽選手,很多的畫壇前輩,周圍很多的工作人員忙來忙去,忙着調音,忙着測試話筒,忙着布置嘉賓的位置和姓名牌。

     小司三個人進去之後,找到最後一排座位坐下來,擡起頭看到自己前面就是顔末,不由得開始緊張。

    那種感覺真的很奇妙。

    以前自己一直喜歡的畫手突然出現在自己的面前,看着他們的樣子,想起他們筆下的畫面,感覺像是被很多的色彩穿透,在内心重新凝固成畫面。

     有很多的人都在交頭接耳,有個男生在前面一直很得意。

    好像昨天晚上組委會就已經通知他,他是一等獎其中的一名了,自然得到周圍很多人的羨慕眼光。

     陸之昂不由得問小司,你接到電話了嗎? 小司說,我又沒留下手機号,怎麼會接到電話。

     這後頒獎典禮就開始了,擴音設備不是很好,加之坐在最後一排,聲音斷續着傳進耳膜,很多句子紛亂複雜地散發在空氣裡。

     傅小司一直緊握着手,雖然臉上看不出任何緊張,拇指卻一直摳着掌心,而且很用力,整個掌心都有點發紅。

     微燙的熱度。

    那些撞時耳朵的句子有—— 這次大賽的水平非常的高,超過了第一屆。

     來自全國各地。

     各個年齡組的發揮都很超常。

     美術形式多種多樣。

    代表了中國年輕一代美術創作的最高水平,這也是組委會所期待達到的目标。

     直到聽到那一句“高三年級組第一名,傅小司”,小司才覺得世界在一瞬間,中破黑暗,光芒瞬間照耀了幹涸的大地,河床汩汩地注滿河水。

    蘆葦沿岸發芽。

     成千上萬的飛鳥突然飛過血紅色的天空。

     ——高三年級組第一名,傅小司。

     小司,看着你從最後一排站起,在人們羨慕的目光裡朝着主席台舉止得體地走去,看着你站在台上光彩奪目的樣子,我突然有一點傷懷——你已經扔下依然幼稚而平凡的我們,獨自朝漫長的未來奔跑過去了,不知道為什麼,我突然沒來由想起mars,那個帶領着人們沖破悲劇的黑暗之神。

    你不要笑我這樣幼稚的想法,我也不知道為什麼在這樣本應該開心的時刻如此的感傷。

    我想,也許這兩年來我日漸成熟的外表下,終究是一顆幼稚的心靈吧。

    如同一個,永遠無法長大的停留在十六歲夏天的小男孩般幼稚而可笑。

     ——1998年·陸之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