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不知江湖前塵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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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要扯着他的脖子問一問,他剛才那句話,到底是要我和圓規這個徒弟圓房,還是他有兩徒弟叫圓規和圓房?如果是後者的話,我很想問問可不可以收我做俗家弟子,法号就叫圓周率。

     回到杏花樓,剛進到大廳之中,卻見到一斛珠一屁股将春媽媽坐在身下,逼她交出她的“隆裕”來。

     關若兮在一旁笑的眉飛色舞,見了我,便招了招手道,小仙,你快來看看,這可真是一物降一物哪,這在江南煙花巷子聞名的母老虎,今天也竟然被人騎在身下。

     關若兮自恃是春媽媽的搖錢樹,便也如此放言,無所顧忌。

     我以為一斛珠是要找段青衣的,怕她生出諸多麻煩,隔牆有耳,傳到羽子寒那裡,我和段青衣明天,便不能如願去棋苑,盜取霓虹劍。

     不想,我剛剛企圖将一斛珠拉起來,卻見她發狠一般扯住自己的頭發,幾乎瘋狂的叫喊着——我的隆裕,我的隆裕,你們把我的兒子還給我!他們說你們把他賣到這裡做窯哥兒了,你們還我的隆裕。

     在這一刻,我愣住了。

    原來,這麼多年,段青衣所謂的一斛珠的“金子”便是她那叫做“隆裕”的兒子。

    那到底隆裕就是段青衣的别名呢?還是段青衣的一個弟弟呢?還有,如此說來,所謂的“大幌子”、“耳幌子”也絕非什麼咒語,而是同隆裕一樣,是人,是真真實實存在于這個世界上的人。

     想到這裡,我的胸口一陣絞痛。

     突然之間,江南就像一團煙雲,散向了遠方,如同夢一場。

     十五年,我在一斛珠膝下、在段青衣的手邊,癡長了十五年,從我三歲時,段青衣将我撿回家起。

    這十五年來的風風雨雨,日夜相伴,卻終不知自己身邊的人,有怎樣的往事,怎樣的背景?一直以來,我都不介意自己的身世似謎,因為我覺得段青衣就是我的天,因為這片天,我的人生便是完滿。

    而如今,這種種蛛絲馬迹的變化,無一不向我說明着一個問題,那就是,我一直生活在段青衣的世界之外。

     我看不懂少年時的他,滿臉老成的凝重,心事滿滿的在草原之上呼嘯奔跑,發洩他内心的郁郁寡歡。

     亦看不懂如今的他,一身淡然,面容平靜的遮掩。

    他的那些笑談之外,該是他不肯告知與我的秘密吧。

     一斛珠是他的秘密;羽靈素是他的秘密;隆裕,大幌子,耳幌子是他的秘密;西海銜龍珠貌似也是他不可說破的秘密,甚至是劉奔諸,都可能是他的秘密。

     而唯獨我,唯獨我這麼心無遮攔的活在他的世界之中,成不了他的秘密。

     成不了他的秘密,是不是就意味着今生不必背負?若想開始一段新的生活,便可以随手将這十五年給抹掉,将丁小仙這個隻知道胡天海地的生活在江湖上、不值得交付心事的十八歲的丫頭永遠的遺棄! 想到這裡,我幾乎在大庭廣衆之下嚎啕而泣,有些眼淚,來得突然,來得莫名,來得毫無疑義。

     就如同喜歡一個人,喜歡得毫無疑義。

     這一切,難道都是段青衣歸結為“關心我、怕我遭遇麻煩”的範疇嗎?以我十五年來活在他的世界之外做代價。

     眼淚滴落那一刻,一方溫柔的錦帕展開在我的眼前,我仰臉之時,卻見到一陌生男子,氣宇軒昂的站在我面前,一臉冷漠的表情,如同冰雕一般堅毅。

     我遲疑了一下,回過頭去,卻已不見了一斛珠,想是已經發瘋的沖出了門外,而春媽媽已經被擡到樓上去了。

     關若兮走上前來,仔細打量了來者一番,仰着小巧的下巴,款聲道:這位公子,怕不是我們江南人士吧。

     陌生男子看了看關若兮玲珑的眼色,笑了笑,姑娘好眼力。

    說完這句話,便走出了杏花樓。

     關若兮回頭看了看我,道是,小仙今年可是桃花運連連呢。

    說完,便扯了扯流雲披肩,走上了樓。